“爹娘,我从来没有后悔嫁入文王府,也不后悔做月儿的妻子,你们已经做了对一个女儿该做的事,不该再自责,否则就是女儿的不是了。”
二老抽泣了几下,沈夫人支走了将军,只留我和她在房间里,她让我躺在床上,褪去外衣,拿着金疮药,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滴在身体的伤口上,每滴一次,身体都本能的颤抖。但这是幸福的,不知不觉得,我便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沈夫人将药汤放在我身边,见我醒来,忙帮我起身,舀起一汤勺药,轻轻地吹一吹,送到我嘴边。
“你要把这碗药快快的喝下去,我要给你说个好消息。”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但还是充满了期待来,忍着口腔里流血的疮口,饮下了那碗药。
“我听宫里传出的话,为了庆贺新王登基,西原的王愿意将月儿作为贺礼,送回宋部。”
我激动地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月儿要回来了?”
“是的,是被俘虏了没错,说是为了救被俘虏的几十号士兵,自己单枪匹马冲了进去,他又是文将,双拳难敌四手,就被抓了去。”
“娘,我太高兴了。”我叫着,身体上的伤痛仿佛消去了一半。
“你暂时还不能出去,新王赵昀会在最近举行为皇上举行葬礼。昔日的杨皇后成了太后,沂王妃成了太妃,后宫嫔妃中除了梅妃,都要给皇上殉葬的。”
“姜昭仪呢?”
“你可知道那叱咤后宫的薛神医,竟然是姜昭仪的师傅。薛神医为了敛财,硬是要拿下皇上这笔大生意,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皇上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而他还说能让皇帝长生不老,不是找死是什么。杨皇后惯用卸磨杀驴的伎俩,况且姜昭仪在给皇上治病期间,嚣张跋扈,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皇后早想收拾她了,得了这么个机会把她除掉,就没有遗憾了。”
“我早该料到这一点,我说为什么当初薛神医那么容易接触到皇上,原来是姜紫苏这个女人从中牵的线,要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救她。”
沈夫人牵着我的手说:“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后悔,福兮祸所伏,你经历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也一定能收获幸福的,知道吗?”
我点点头,沈夫人就是一个例子,做不了一国之后,却能拥有最简单踏实的陪伴,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只是,你真的希望月王爷回到宋部来吗?”
我抬头看向沈夫人,她的眼神里满满的担忧,眼下宋部已经没有了贺兰王妃,韩将军镇守边疆不能回来,邓王府也岌岌可危,月王爷回来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事情一定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必须做些什么。可现在我需要帮手,雪见去哪里了?她一定认为我已经死了,如果没有回邓王府的话,会去哪里呢?我眼前闪过一个地方——扬州,她一定回扬州去找自己的父亲了,否则一个姑娘家不会到处流浪的。
“娘,您说的对,月儿不能回宋部,我现在要去一趟扬州,请您给我准备马匹和干粮,我要立刻去,马上。”
“可是,你的伤势,不宜操劳啊。”
“没关系,我相信到了扬州我的身体一定会好的。”
沈夫人见拗不过我,便给我准备了马车和干粮,我一路向南出发,扬州离临安不算远,不过两天的车程,我按照以前雪见的父亲给我们的地址,一路找去。扬州城很美,相较临安,更加宁静,夏日里虽然闷热有余,但偶尔从弄堂里吹来的风会让人心旷神怡,偶尔又几个小孩打闹着从狭窄的弄堂里窜出来,差点撞到走路的行人,被一顿训斥,抑扬顿挫的扬州话,虽然听不懂,但很好听。
走过几个弯,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门口,门开了一点点,朝里看去,只见一个姑娘,正蹲在院子里用手去归置,不时用手拿起一些闻一闻,与屋子里的什么人交谈着,看起来很轻松,很愉快。
“请问,这里是雪见的家吗?”我推开门,悄声的问。
那姑娘回头,慢慢地走过来,我带着帷幔,隔着轻纱看她。
她一脸的疑惑,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走近时才捂着嘴巴,激动地小声问:“王妃,是你吗?”
我点点头。
她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
“我以为这一辈子再看不到王妃了。”
“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她起身上下打量我,我慌忙将所有能看到皮肤的地方都掩藏起来。
“让我看看。”她伸手便拉住我的胳膊,我毫无招架能力,咧咧切切的,任由她拉着。
她颤抖着将我残破的皮肤盖上,扶着我坐在石凳上。
“刚开始的时候,小丫鬟说你在天牢里被折磨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我就想着让你少受点苦,结束了自己。但你知道吗?交给她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无论身处何种困境,你都会挺过来的,所以我就恨自己,差点就杀了你。”
“这不怪你,雪见,如果我是你,兴许也会这么做。关键是,现在我好好的,不是吗?”
雪见破涕为笑,想到了什么,便拉着我进了房间,迎面拄着拐杖走来的是雪见的父亲李大夫,我们是见过的,他放下手中的活计,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伸手要我坐下号脉。
他看着我,嘴角微动,思索了片刻说:“王妃这一路是怎么来的?”
“乘坐马车,有车夫赶车。”
“哦,王妃身体虚弱的很,不久前一定大伤了元气,后来不断又毒物入侵,身体有很多器官功能已经慢慢消退。”
“李大夫但说无妨。“
“王妃身体里的一些器官受到严重创伤,恐怕很难恢复。”
“是怎样的难以恢复?”
“你服下去的毒太多了,各种相互作用,我都不敢给你下药,怕是哪一剂不对会伤害到你。”
“所以,我的病没办法治了?”
“你不是外人,我只能说,早治早死,不如不治。你就跟着雪见住在扬州调理。”
“不行的,我要去找月王爷,他可能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我替你去。”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后堂传出来,他带着面具,看不清楚是谁。就这么掀开布帘,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居然是已经宣布死亡的赵竑。
他在我对面站定,虽然浑身药味,但还是坚定了我的判断。
我忙屈身作揖,却被他拉住。
我抬眼看他,铁冷的面具看不到任何表情,却掩不住那双眼睛中的霸气。
“我替你去,你就在这里养伤。”他重复着刚才的话。
我摇摇头。
“你还信不过我?新皇已经登基,我和赵月没有彼此敌对的必要了,我会好好的把他带回你的身边。”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只想第一时间见到他,而不是在这里继续等。”
他扶着我我的肩膀,有些生气的说:“你没听李大夫刚才怎么说吗?你伤的那么严重,活多久都说不准,还在这里逞强,你真打算见他一面就死吗?”
“我......”
“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
“可是,你身体已经好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下来。
“这两个月,我一直用李大夫调制的药汤泡澡,身体已经恢复了些。按理说,这是当初你指给我的路,现在给我机会让我报答你,好不好?”
李大夫也起身道:“王妃的身体不适合再辛苦奔波,来日方长,还是注意为妙。”
“李大夫说的对,大事还是交给男人来做。”赵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