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好奇,“什么梦?”
“嗯,”陈麓川看着她,几分促狭,“还用问吗,当然是不太好的梦。”
林阅脸一热,“……你这人不光幼稚、自恋,还有点儿下.流。”
“是么?”陈麓川沉声一笑,“你不是挺喜欢吗?”
林阅转过头去,简直无奈,“……我不想理你了!”
陈麓川紧跟着往前一挪,伸手箍住她的腰,嘴唇在她耳后碰了一下,又问:“说起来,那时候我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理我?”
林阅低声说:“想理你啊,但是一碰到你脑子就不好使,等我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你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陈麓川不由笑了,“我一直以为你挺讨厌我的,见面就躲。你胆子是不是太小了?那时候你要是稍微给点反应,我们也不至于耗到现在。”
林阅叹了声气。
“当然,我也挺后知后觉,只知道每天上学,一半的动力都是因为在学校能见到你。”
每次做课间操,下楼时如果碰上林阅的班级走在前面,他一路上几乎都无法挪开眼睛。那时候只觉得,她皮肤怎么这样的白,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连麻袋似的校服套在她身上,都不显得难看。她多半是束着马尾,跟身边的同学聊天时,发梢拂在洁白的颈间,一荡,又一荡,他的心思也跟着飘飘浮浮无法停息。
渐渐的,他心思越发笃定,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去找她班上一个认识的女生。那时候学校正流行叠那个什么吸管星星,下课时老看到班上的女生凑在一块儿一边叠一边聊八卦。他没想到林阅也会加入这个队列,并且早有了告白的对象。
也不是不难受,然而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处于自尊心极为强烈的阶段,看什么都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劲儿,当然不乐意承认自己会为了一个女生伤春悲秋。那时的他,只认为自己有太长的征途要走,太多的美景要看,断不会为了一人停留脚步。
所以当高考结束那天,班上的女生同她表白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一则为了虚荣,二则不好给人难堪,三则,未尝不是对自己一腔心事难得回应的愤懑的宣泄。
经过两个多月暑假,他与那个女生感情日盛,几乎以为自己对林阅再没有别的想法,直到大学开学的第一次班会上,与她再度重逢。
可他这人实则责任感很强,既做出选择,总得从一而终。是以即便异地极为辛苦,他也竭力维持与女生的关系。直到大二有次没有提前通知,赶去女生所在的学校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在她宿舍楼下等了半晌,却恰好看见她与另一个男生手挽手走过来。
先是愤怒,愤怒之后,竟觉得如释重负。经过此事,他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越发慎重。而朝夕相处之中,他发现百折千回之后,他对林阅的感觉非但未曾消解,反而越发深厚。
他记得有一回班级团建出去唱歌,林阅被推上前唱了一首。很经典的歌,梁静茹的《勇气》。她唱歌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怯生生的,可唱到“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一句时,略微颤抖的声音确似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听得他心脏也跟着莫名一颤……就是那时候,他决定豁出去追她。
林阅听到此节,喉咙一梗,笑了笑说:“那本来就是唱给你听的。”
陈麓川闻言一顿,捏住她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林阅接着说:“高考结束那天,我上去找过你,正好看到了你被人表白……”
陈麓川愣了愣。
林阅笑看着他,又讲了夜宿婺源那天发生的事,“我这人本来性格就挺磨叽,这样的事连续遇到两次,真的是一点‘勇气’也没有了。我想,大约跟你就是有缘无分,哪怕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
林阅看着他,沉声说:“所以,大约一切都有安排。我身边的人,初恋几乎都没成。即便高中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现在绕了一圈,走了弯路,但正因为如此,我们也都成熟理智了,我能确信,现在的我可以跟你好好地过下去……”
陈麓川心里动容,声音一时哑了,“……你说得对。”
安静片刻,陈麓川又问她:“那上次,你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
“因为我一直想不透,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来,之后又为什么跟我提出试一试。我怕你仅仅是要对我负责,又怕万一哪天你觉得“试一试”结果不如意,一直患得患失。而且,就像十多年前,我一见到你就脑子不好使,除了臭脸就是逃跑一样,现在我面对你仍然无法坦然……”林阅顿了顿,笑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好像能够受尽所有的委屈,却又受不了一丁儿点委屈。”
陈麓川看着她,静了片刻,不由撑起手臂,低头吻她。呼吸之间,他沉声说:“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林阅笑了笑,点头,又说,“委屈不委屈,说到底还是要看自己怎么想。其实那时候我真没生你的气,是气我自己在你面前总是自信尽失……”她顿了顿,“问你一件事。”
“什么?”
林阅笑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大学跟你一个班真的是巧合吧?”
陈麓川一怔,自然明白过来,一时哑然,“……你专门跟我报的一个专业?”
林阅笑起来。
这人,总能一次又一次让他无言以对。他不由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敲,哑声问:“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