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枕微微皱了皱眉,唳字极少用在名讳中,惹口舌且增戾气,这孩子年纪尚小看不出什么,只盼他以后动心忍性,万勿去钻牛角尖、引出名字中带来的凶戾乖癖才好。
朱痕,江梦枕唤了一声,一个孕痣生在眉毛里的小哥儿走上前来,你先带二少爷去换衣服。
朱痕点头应是,见他们去了,武溪春自己倒了杯茶,小声说:二少爷跟他哥哥长得不太像。
江梦枕低声答道:二少爷是庶出。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没听过,只知道他家有个大少爷!
你何时来的,等久了吗?
来了一会儿了,你猜我来时遇到了谁?武溪春见江梦枕摇头,笑得越发得意,还能有谁,他哥哥呗!齐大才子来找你踏雪寻梅,谁知你自去了,只见到了我,他好不失望呦!
茶也堵不上你的嘴!
二人正说着,忽听一声叫嚷:诶呦,哪儿来的猫!碧烟抱着梅瓶从里头转出来,脚边跟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
恕罪恕罪,武溪春忙起身赔礼,是我的猫,吓到碧烟姐姐了。
只是没防备,碧烟把插好的白梅花摆在桌上,摆手道:武公子快坐下,不妨事的。
江梦枕俯身抱起小猫,雪宝长大了不少。
不知吃了我多少小鱼干,重了好几斤呢!
你喜欢猫吗?齐鹤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换了一身新衣,瞧着清爽俊气许多。
毛茸茸的很可爱,江梦枕招手让他凑到近前,你摸一摸,不咬人的。
齐鹤唳坐在他身边,忽而闻见江梦枕身上有股清甜至极的香味儿,掺杂着白梅的花香,幽香清远、不可诉说,他伸手在小猫身上随便胡噜了两把,心思早就不知飘到哪儿去。
可爱吗?
齐鹤唳望住江梦枕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可爱。
他觉得与江梦枕有关的东西都无一不可爱,猫可爱、人可爱、住处可爱、连这桌上的白梅都香得那样可爱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人爱的存在?齐鹤唳真想不透。
江梦枕抿嘴一笑,把雪宝还给武溪春,招呼着给二人换上新茶。
等雪停了再去,江梦枕从朱痕手里接过热茶,小心地吹了吹才递给齐鹤唳,都是亲戚,以后你就叫我一声表哥吧。
齐鹤唳抿着唇没言声,江梦枕逗他道:怎么?嫌弃我,不愿我叫你表弟?
你叫我鸣哥儿吧。齐鹤唳不知道江梦枕有多少表哥表弟,他不愿和人共享一个称呼,便让江梦枕叫他最亲密的小名。
好啊,鸣哥儿,那你怎么称呼我呢?
齐鹤唳耳尖发红,他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乍现、福至心灵地说:我叫你...叫你梦哥哥。他眨着眼睛想梦哥哥,你可知道,虽然今日我们才说上第一句话,但从春到冬,你已多少次入了我的梦。
这场雪下到午后方才放晴,齐鹤唳从听雨楼告辞出来,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寒冽清爽的空气,但觉天地一新、无处不好。
穿过花园假山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的歌声,曲调被寒风撕扯得幽怨断续: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
齐鹤唳根本没在意,举着江梦枕送他的白梅花枝,欢欢喜喜地跑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纳兰性德
其实是:
齐鹤唳根本没在意,哼着《好运来》欢欢喜喜地跑过去了。
第9章 大承鞭笞
齐鹤唳趴在炕桌上,望着瓶里的白梅傻笑。
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看花,看着看着,倏然脸色一变,大叫道:怎么少了一朵!
花败了,自然要落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胭脂端着早饭走进来,不以为意地说。
那落花呢?
扔了。
什么!齐鹤唳疯了似的和胭脂闹了起来,气得她捂脸直哭。
你迷了心了,谁对你好都不知道!周姨娘赶来搂着胭脂劝慰,好姑娘,以后有他赔不是的时候!
齐鹤唳把花瓶抱回自己睡觉的屋子,饭也没吃,理也不理哭骂的二人,甩手扬长而去。
胭脂闷闷不乐地去下房洗脸,水粉靠在门边看着她嗤嗤发笑:你觉得我痴心妄想,我看你也错打了算盘。连一朵败了的花也比你要紧,我们二少爷还真会伤人心呢。
胭脂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大少爷倒是贴心,一天跑十趟听雨楼,听说前几天又托人去弄什么猫,不知又是为谁?难不成是为你?
水粉讨了个没趣儿,翻她一个白眼,扭身走了。
齐鹤唳这几天一直琢磨着要送江梦枕一样回礼,想来想去,若能得只小猫送他必是再好不过。
他四处打听,听负责采买的人说,后巷子里有只母猫刚下了崽儿,只是今冬太冷,不知还有没有活的。齐鹤唳摩拳擦掌地找到后巷,果真在背风处发现一窝黑白花色的小猫,共四只窝在一起取暖,齐鹤唳用手指碰了碰,发现其中三只都冻僵了,还有一只蹬了蹬腿、奄奄一息,被他赶紧焐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