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梁鸢见他坚持,只得接过戴上,想了想又道,“好吧。既然你说同路,那就一起走吧。”
丹阳是曾是大楚京畿,周围城镇众多。裴衍之是本地人氏,对路线驾轻就熟,因为挂念梁鸢有病在身,没有走多少路,便择近在附近的城镇落了脚。将她安顿住下,便又去雇了车,约好了第二日出发。
黄昏时分,二人用罢暮食,留在位上闲坐,有一句没一句攀谈起来。
“……你此番赴燕,可有把握?当今乱世,人人自危,也不知你那亲戚是甚么样的人家,是否会真心帮你。”
“总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好吧。说得也是。”裴衍之惯不会和姑娘说话,两句话下来,耳根又红了,“我知道你嫌我多事。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人情淡薄,世道也会吃人。这话其实是我临行前,父亲用来规劝我的。我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想,却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梁鸢端着一碟花生米,一粒接着一粒往嘴里送,“你去探望姑母,为何要规劝你?”
他的脸更红了。
半晌,才垂下头道:“其实……我也撒谎了。我只是不想呆在丹阳了。”
这些年间秦人屡屡进犯,楚王却沉溺声色犬马,对内变本加厉的横征暴敛,早就伤透了大楚百姓的心。裴家是丹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商贾世家,国难当前,自当倾力相助,联合当地诸位豪绅支出了大半行军打仗的军饷、粮食,结果屡战屡败,屡败屡退。眼看着战火烧到了丹阳城外,为了保全裴氏一脉,裴父万不得之下,通了敌。
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大楚,原比他想象的更要千疮百孔。
那些曾与他信誓旦旦说要死守丹阳的盟友们,其实比他更早投靠了秦人。那些拿着大把钱粮前去征伐的将士,人前说着信誓旦旦的话,人后却在秦军面前卑微如蝼蚁,一面交出布防图一面恳求敌人饶他们一命。
裴衍之从父亲口中听说这些,对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失望至极。直到丹阳城破,他甚至没有半分国殇之情,反而觉得尘埃落定——活该。
他痛恨楚王无道,同样不喜欢贪婪凶悍的秦人。眼看着故土物是非,便想要离开。
“虽说那时扶微长帝姬以身祭剑,复辟燕国。可燕氏到底……是强弩之末。倘若为君不君,则臣亦不臣。秦人并燕,绝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裴衍之握紧了拳,眼神坚定,“我姑母是金陵段氏,却并非主家,而是当年应天君①一脉嫡系。我也想像做像他那般的人物。想兼济天下,救苍生以离苦海。”
说着又笑,不敢看她的眼睛,“罢了。如今我且是个藉藉无名的小子,说这些,你应当觉得很可笑吧。”
良久,那厢传来一声轻笑,说不会。
他抬起眼,看见少女正翻看着自己那双纤纤素手,然后拢住,“我比你更微贱,却比你想要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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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上篇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主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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