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洋洋洒洒的铺洒在黑漆漆的大地,照耀着周围影影幢幢的山林老树。猫头鹰的鸣叫时不时的在暗夜里呜咽而起,灌木丛里不时窜过一阵阵的窸窸窣窣。夜里的山林总是热闹的。
一批批眼睛里透着晶亮的家伙们竖着灵敏耳朵,扑闪着健硕的身形,在树林丛木间四处穿梭觅食,或是,逃窜。
通体赤红的长蛇吐着长长的信子,慢慢悠悠的盘绕着粗壮的树身向上蜿蜒攀爬。刚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尚未来得及消化,它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边吸收着月之光华,边慢慢消融掉肚子里的食物。
刚爬到一半的躯体突然之间猛然一顿,蛇头随及高高竖起,而后倒挂而下,与原本悠闲的攀爬全然不同,此时蛇身极为快速的跃进树下的灌丛,嗖的一声便隐没在了黑漆漆的灌木丛里。
坐在树杈上晃着双腿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如月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那轮血红的圆月,随及看向仍旧四平八稳躺在枝干上,睡的正熟的七月:
“道长,尸体,也需要睡眠吗?”
道长,是七月一直以来对忘尘的称呼,如月不自觉得,也就跟着这样喊了起来。
看着紧闭双目,晦暗无光,月光照在身上似也被完全吸收个干净的七月,忘尘幽幽浅浅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深邃,长长的幽叹,在这惨白清冷的月光下,也变得悠远朦胧:
“尸,自然是不用的。只是她,还被困在曾经的劫难里,超脱不得。只能在曾经的苦难里,一遍一遍的,遭受着凌迟。”
“凌迟?”
“她......”
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了血色的眸子,止住了忘尘原本要出口的话。片刻之后,七月眼中的血色隐去,恢复成了一般的黑白颜色。转头看向略微面露惊讶的如月和忘尘,七月僵直着坐起身,月光下更显惨白的面容动也不曾动一下:
“走吧!”
说完,七月直直纵身跃下,连膝盖都不曾弯上一弯,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从十几米的树枝上跳了下去。
周围活跃的虫鸣瞬间熄了热闹,四窜的动静虽依旧频响,却更像是在给七月紧急让开一条道路。
赤色的月华照在七月的身上,更像是给黑暗多增加了一层浓稠的黏腻,黏黏糊糊的,将七月一点点绑缚在那赤黑赤黑的阴暗里。
看着那抹走在黑暗里从来清冷孤绝的背影,如月恍然想起,七月曾说过的那句:‘道长,你渡不了我,因为我,根本走不出黑暗。”
紧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处忘尘像一个没有脚的影子,无声无息的,紧跟在七月身后。分毫不差的,保持着随手可触却又伸手不可及的位置。
‘也许,道长并不是真的想要渡化她,只是纯粹简单的,想要陪在她身边吧?’
血月下的两个‘人’,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看久了,又会给如月一种他们其实是一个整体的错觉。如月悄悄嘟囔了一声,再次抬头看了眼漆黑天穹下的那轮血月,脚下轻点,身体随及如烟般飘飞而起,向着七月忘尘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道长,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这是如月第八十七次开口询问。
“不知道!”
忘尘轻笑回答。这也是他的第八十七次回答。
看了眼一直默默走在前面无声也无息的七月,如月放弃了耸了耸肩,决定就不再碰壁去问七月了。
从再次出发到现在,如月百无聊赖的看着血月落下,日头升起,却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七月开口说过一个字。
“到了。”
在日薄西山,黑夜即将再次占领世界的时候,七月终于在一片荒芜的几乎寸草不生的山谷里,停住了脚步,并讲出了一天来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