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一夜的各种变故吓得心惊胆战的伊莉莎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正要走出去和他们聚到一起,突然被西恩拉住了。
金发的男人食指比在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少年人的嗓音很好辨识。
小王子又气又恼,声音里的怒意都藏不住,他大声质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室的教育之中,亘古不变的一条就是学会隐藏情绪。不管喜怒哀乐,都不要在外表现出来,愤怒也好高兴也好,平静而高雅才是他们的体面,也是维续王国存在的王族该有的模样。
可见他是真的很生气了。
“当然是为了自己。”回答的是一个男人,声音有些粗糙,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声音。
蒙斯特却愣住了。
“您,您的声音……”
“很奇怪吗,这才是我本来的声音啊,小殿下。”男人伸出枯瘦的双手,“您瞧,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如此,人啊,不服老不行啊。”
尽管声音不同,伊莉莎还是从那人的语气中辨认出了身份。
那是她的导师,莱拉蒙顿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师,是个活了近三百年的老妖怪。大家都说他已经到达了人类无法触及的境界,能够长生不老,是所有魔法师的目标。这些话一个人接一个人地传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毕竟,这个快要三百岁的老人,一直都维持着一副年轻的面孔。
他是个黑发的,看起来仅有二十岁出头的黑发俊美青年,任谁看到他的面貌,也不会想起他的年龄。
“倒是您——”弗拉格导师的声音带上了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
伊莉莎心中震惊。
他不知道蒙斯特来了这里!?
学院里每一个学生在选择毕业课题前,都会跟导师商议,外出调查的一定会提前告知导师地点。蒙斯特小王子大概是临时变卦,才没有告知于他。
那么……原本要来西南遗迹的,就只有……
伊莉莎想起了那要命的献祭之阵,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蒙斯特也回过神来了,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
他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弗拉格,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这个人——”
“既然被您撞破,那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弗拉格苍老的声音中带着诡笑,这声调犹如魔鬼,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导师判若两人。“您不愧天才之名,竟然能击碎我的魔法阵。小殿下,我们商量一下如何?”
蒙斯特已经怒极了,但他却没有揭破魔法阵的事,而是顺着弗拉格的话接了下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此冒险之举,当然只为求生。您瞧我现在的模样,我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了,我需要魔力,只有魔力才能让这具身躯撑持下去。”弗拉格缓缓道来,“有些人有着浓厚的力量却用不出来,留在身上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交给有需求之人。”
蒙斯特怒骂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得轻巧,这夺人魔力的事情,却是另有说法的。对于魔力强大的人而言,魔力就是生命,一旦力量被抽走了,生命也就如同残烛。
“不可理喻?您这么年轻,又怎么会懂半只脚迈入坟墓的人?”弗拉格咯咯笑道,“如果我向您承诺,帮助您取得王位……以这些魔力来换一个王位,您认为是否值得呢?”
蒙斯特沉默了,对一个王子而言,最重要的固然是王位。
弗拉格乘胜追击:“您瞧,只要换位思考一下——为了您最重要的王位,一个平民根本算不得什么,不是吗?”
蒙斯特脸上的愤怒都收起来了。
他笑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我不。”
“什么?”
“哇哦。”
一直沉默的阿黛尔忽然出声,她一直在拿着树枝无聊地抠地上的泥巴,这会儿才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
“还有人这么想要寿命啊?”阿黛尔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们长生种就是因为命太长了,活得腻味了每天都想跳楼自杀,要是有办法分你一些就好了。”
“……”
现场一片沉寂。
就连躲在林子里的伊莉莎都颇为无语。
西恩小声嘟囔了一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弗拉格才注意到,王子的随从中,似乎混进了一个穿搭风格明显不一样的人。而且看这衣服的华贵程度,这名少女根本不是随从吧。
他疑惑道:“你是谁?”
“精灵王他闺女,反正你也没听过我的名字,就这么介绍吧。”阿黛尔拿着树枝站起身,大有见识一样地感慨道,“父王说的对,人世险恶,人真脏啊。”
蒙斯特和他的随从们纷纷侧头望向她。
伊莉莎捂住头,想提醒她一下骂人时注意别骂友军。
“我觉得你来这里不是要害自己的徒弟,而是想谋害离家出走的我。”阿黛尔做出沉思状,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毕竟我比你徒弟尊贵多了,抓住我还能和精灵王谈条件,合情合理嘛。”
所有人都被这一波碰瓷操作惊呆了。
弗拉格显然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不,我不是……”
“你不是的话,就拿行动证明啊。”阿黛尔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跟童话故事里的毒苹果一样甜美。“现在回莱拉蒙顿,向王国检举你谋害学生的罪行,我就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