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沉默中,麦叮咚紧贴墙壁缓缓侧首,只见两只苍白枯瘦的大手像有吸盘一般,严丝合缝地贴住玻璃,指尖向下,半透明的黏液顺着指缝向下滴落。
半晌后,手掌有了动作,它向上挪动,随后赤着的脚也贴了上来。那生物动作时全身骨骼都在咔咔作响,像是少油的生锈机械。
真恶心,麦叮咚撇嘴。
他把还迷糊的讹兽推到身后,蹑手蹑脚走向窗户。
虽然只穿着袜子,但旧楼的地板依旧发出绵长的吱吱声。
外侧的生物停止上爬。
它忽的裂开嘴,用力把头往玻璃上撞击。
麦叮咚站在窗口,借着月色将它看的清晰。
是个人形怪物。
肚皮朝外,它的脊背内躬为半圆,手脚并用地行动。颈部像是橡胶般拉长,将整个头后甩贴住玻璃。
它两手没骨头似地抠弄两面窗的卡扣,嗬嗬乱笑,眼珠子都快撞击的炸裂。
“你想进来?”麦叮咚忽然开口。
对方涎水乱甩。
“不行哦。”
麦叮咚抬起手握住卡扣,毫不留情地用力推开窗。
怪物的手“啵”地一下被甩开,在空中胡乱飞舞,失去平衡的脚在砖头上不断摩擦,最终还是抵不住重力,以扭曲的姿势唰地掉落下去。
麦叮咚忍住嫌弃探头向天井中央看去,正巧和狼狈爬起的怪物对上眼。
躯体一抖,对方手脚并用地向黑暗里窜去。
“还真有鬼啊,噫——”讹兽套上布鞋,凑过去端详玻璃上反光的黏液。
“说章鱼精小爷都信。”
看时间差不多,麦叮咚背好包简单梳洗后准备下楼。
既然要“观其始终”,当然不能躺到天明。
前台姑娘单手托腮,在忽闪忽闪的莹白灯泡下睡得迷糊。
“叩叩”
修长的指关节敲在柜台上,姑娘一个激灵,脸上血色瞬间全无。
见是最晚入住的客人,她才松气后怕道:“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不屋里呆着。”
“里面闷,我想透透气儿。”麦叮咚装傻凑过去问:“怎么,外面夜间有野兽?”
姑娘一甩大粗麻花辫儿,沉默半晌回答:“最近不太平,呆屋里总是安全点的。”
年轻人扣在柜台的手指顺手一擦,抹下厚厚的灰来。
旅馆房间里的薄玻璃成年人敲两下都能碎裂,要真被那怪物盯上可什么都防不住。
到底哪里安全,谁知道呢。
他望向门外的黑暗忽然问道:“这里有宗庙之类的地方吗?”
要了解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宗祠是个值得去的地方。
姑娘忙摆手,“你可就好好呆在这吧,乌漆嘛黑的。”
“不懂事。“
”咱不是有灯吗?”下午见过的破洞牛仔裤男子背手走出,被旱烟呛的脸上通红,“咳,翠,拿出来。”
姑娘连忙爬起站直,手忙脚乱地钻到底下取出煤油灯递给男子,“我,我哪敢干扰客人的决定啊。”
男人扬扬下巴,“最下边儿有个祠堂。现在下去正好啊,下半夜村民会聚在那吃肉。”
讹兽踮起脚想接过,结果眼睁睁见那灯在他头顶饶了一圈,又收回到男子手中。
他气得一跺脚,四溢的灵气顿时翻涌,“胆敢耍小爷!”
“别生气。”男子压住蛤.蟆墨镜,用旱烟柄敲敲煤油灯底下,“舶来品,要收费的。”
“怎么说?”麦叮咚眼神绕着男子打转,确认没有闻到异味。
他取下挎包想取钱,动作却被男子打断。
“不要钱,要用宝贝来换。”
“什么宝贝?”
“舶来品,精致工具,都行。”
麦叮咚眼角一抽,倒不是因为男子怪异的要求。
他慢吞吞从包里取出漆黑的土豆递到男子面前,迟疑问道:“转基因土豆…你要吗?”
土豆装死。
眼见就要被沾满烟草味的粗糙大手握住,那土豆陡然弹起,瞬间消失不见。
“哟,还是位仙人。”男子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可不敢再收费,拿去用就是了。”
“明日村头有铺子开门,宝贝多的是。仙人记得去看看,准保你满意。”
“好,谢谢你。”
麦叮咚示意讹兽接过煤油灯,将边上翠的欲言又止尽收眼底。
还没等他跨出接待室,喧闹的几个人涌进来,骂骂咧咧不停,一把推开麦叮咚往楼上走。
“长眼睛没有啊?”讹兽一腿踹的为首道士嗷嗷叫。
一个趔趄,麦叮咚拉长尾音对讹兽嗯了一下。
格局,注意格局。
讹兽悻然收腿。
几人脚步凌乱,留下一地的碎泥巴。看那大包小包的模样,估摸着是半夜摸坟去了。
只是空手而归,还带了一身伤。
假和尚拿着湿巾纸边擦血迹边念经,光溜溜的后脑勺有几个血印子,光膀子汉子身上也都是圆形伤口。
讹兽幸灾乐祸地取笑。
“这里有野孩子,喜欢拿石头砸外人。”男人主动出声解释,踢踏着皮鞋走回屋内。
麦叮咚点点头往外看。远处确实有几个身高一米四五的身影,他们蜷在墙根,不断踢脚下的石子。
长相很怪,隐约能瞧见下巴和脖子间没有弧度——皮完全长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