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昼虽然讨厌赫连危琊,但是对方好歹也帮了自己一次,他没有办法看着赫连危琊就这么死掉。
“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也没有关系。”裴如昼实在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听到这句话,赫连危琊忽然朝着裴如昼笑了起来。不等裴如昼反应过来,就见这个原本活动已经有些艰难的人走了过来。
赫连危琊忽然一把抱住了裴如昼,同时在嘴里喃喃念叨着:“对不起……”
末了又有一句:“你总是会心软。”
当年,因为心软,裴如昼救了阿连。现在因为心软,裴如昼给了赫连危琊一个拥抱。
这一次,赫连危琊用的力气很大很大,一点也不像是个受伤了的人。
但与此同时,赫连危琊唇边的血却流得更快了。
他用尽全力和所有勇气,轻轻地抱了一下裴如昼。
等裴如昼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危琊又突然放开了他说:“好了,你走吧。”
要是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后悔了。
——赫连危琊没有对裴如昼说,他也想要像裴如昼说的那样,去一个不是大易又远离郁布王庭的地方。
他大可以选择活下来,赫连危琊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没意思。
赫连危琊从小就是沙奴,后来姑姑得势,他也不过是从商队的沙奴,变成了郁布王庭的沙奴而已。在郁布,没有一个沙奴会像正常人一样,感受到爱与怜悯。
尽管遇到裴如昼的时候,赫连危琊已经算是身处高位,但裴如昼仍旧是第一个会不顾其他,只为了救他而救他的人。
换句很俗气的话来说,赫连危琊这一辈子,还没有遇到一个人像裴如昼这样对他好。
而自己却用匕首,伤了眼前的人。
裴如昼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抿了抿唇,还没有上马,便忽然看到赫连危琊向他走来,接着一把将自己扶到了马背上。
他的伤也因为这个动作裂的更开。
在同一时间,裴如昼感觉到赫连危琊忽然将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没有等他问,就听赫连危琊大声向自己说:“走吧!记得向南就好!”
雪蛰像是能够听懂人言一样,飞快向着前方的密林中奔去。裴如昼只来得及看赫连危琊一眼,对方的身影便彻底地消失在了密林的另外一边。
也是那最后一眼,裴如昼依稀看到赫连危琊似乎也骑上了马,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而去……
当年的沙奴阿连,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
就像赫连危琊说的一样,回去之后裴如昼发现,自己消失之后,郁布那边真的立刻撤了回去。而大易的军队虽然乱了一下,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战争下来,他们已经很有默契了。
大易士兵在最短的时间里聚集起来,向后撤去。
等裴如昼到的时候,战场上已经安静了下来。
而因为提前出击,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郁布那边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兵力。
最重要的是,后来裴如昼发现……方才赫连危琊给自己的,是一张郁布王庭的简单地图。这张图虽然并不详细,对郁布的贵族来说什么也算不上,但是对大易的军队来说,却是一个好东西。
蛰伏几天,稍稍将伤养好后,裴如昼终于开始重新布阵。再过五日,大易军队再一次出现在了郁布的城楼下。
这一战,对裴如昼还有整个大易来说都意义非凡。
此时西域十四国,已经只剩下了郁布还在强撑。
要是他能够打下郁布王庭,对整个大易而言,便会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们攻克了整个西域。
不过事情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比如说,裴如昼的身体状况愈发的差。
之前蛇毒留下的暗伤,一直都在折磨着裴如昼。而从上一次开始,裴如昼也不止一次的在毒发之后遇到永宵神尊,并告诉对方,自己选择离开九重天。
因此他毒发的时间虽然短了,但是自己却结结实实的感受了好几次中毒的滋味。
更别说,几天前裴如昼又受了好些新伤,现在新旧累积在一起,连他身边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出来,裴如昼的状态很不好。
然而这一仗,无论是大易还是郁布,都躲不过了。
那天是难得的晴天,中午时分,大易的铁骑与他们的裴将军一起冲进了郁布的王庭之中。
之后所有人的记忆里,只有不断地厮杀。
这一战一直打到红日西沉的时间。
裴如昼的副将,破开了王庭的大门。
暗红色的光,映照在金色的穹顶上,这一刻,裴如昼的耳边爆发出一阵欢呼。
“裴将军,我们赢了!!!”副将大声说。
而看到那扇被破开的大门,裴如昼的心却半点也不觉得激动。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着——光策侯收复西域十四国,同年,皇六子戚白里灭卫,称帝。
《天谶》上的句子,到底还是应验了。
裴如昼现在虽然在战场上历练了一番,但本质上依旧是个少年,是个少年,心里便会有不服气的劲头。
裴如昼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抬头向着悬着“郁布”两个大字的门匾看去,这一刻他心中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激动,反倒是有些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