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韫听到“笑话”二字,脸上窘迫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自然知道这些笑话出自《笑林广记》,故而浑身都不自在。
可谢珠藏的笑意却灿烂得藏也藏不住,玄玉韫看到她的笑,也不由得松快下来。
谢珠藏在继德堂做好了荷包,也不再纠结于玄玉韫没有正式跟她道歉这件事了,她笑着朝玄玉韫挥了挥手中的纸:“韫哥哥!你想,听、听、听笑话嘛?”
玄玉韫轻咳了一声,淡淡地道:“随你。”
谢珠藏便乐呵呵地给他讲:“从、从前,有个人,用、用、用特别淡的酒,宴请客人。客人尝、尝了之后,极力称、称赞主人很、很会烹调。主人奇、奇怪了,我菜还没、没上桌呢,怎么就、就夸我了呢?结果,客人说,不必论、论其他,就这一道酒煮、煮白开水,就妙极了!
阿梨笑得打跌。
玄玉韫茫然地看着阿梨。
阿梨笑声渐哑,乖觉地低着头站在谢珠藏身边,不笑了。
谢珠藏瞪大了眼睛:“不好笑吗!?”
谢珠藏不服气:“那我换一个。”
“从前,有两个儿子一起吃、吃饭,但是没有菜。他们就、就问父亲,用什么下饭呀?父亲就、就说:‘古人望梅止渴,你们就、就看墙、墙壁上挂、挂着的腌鱼干,看一眼,吃一口,就、就下饭了。’两个儿子照做。忽然,小儿子叫道:‘哥哥多看、看了一眼!’”
谢珠藏还没说完,自个儿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她说起笑话来,语速正常,还没有以前那么磕巴。阿梨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绷不住也哈哈大笑:“他父亲就骂:‘嘿!咸死他!’”
主仆二人笑作一团。
玄玉韫沉默了半晌,试探地道:“哈哈哈?”
谢珠藏一噎,她收了笑,手中握着茶盏,怒目圆瞪:“哪里不、不好笑了!”
玄玉韫心说,哪里都不好笑啊。
但他自知不能这么说话,立刻正襟危坐道:“阿藏,孤有一个更令人高兴的消息——谢家递了帖子来,让你堂姐来看你,父皇已经准了。”
“啪!”
谢珠藏手上的茶盏脱手,掉在地上碎成了三瓣。
作者有话要说:【引1-《笑林广记》:有以淡酒宴客者。客尝之,极赞府上烹调之美。主曰:“粗肴未曾上桌,何以见得?”答曰:“不必论其他,只这一味酒煮白滚汤,就妙极了。”】
【引2-《笑林广记》:二子同餐,问父用何物下饭,父曰:“古人望梅止渴,可将壁上挂的腌鱼,望一望吃一口,这就是下饭了。”二子依法行之。忽小者叫云:“阿哥多看了一眼。”父曰:“咸杀了他。”】
第9章 无所谓
谢珠藏的脸色沉下来,没有丝毫笑意。
阿梨吓了一跳,连忙来收拾碎瓷。
“伤到了吗!?”玄玉韫则立刻站起身,查看谢珠藏的手。谢珠藏把手缩回去,摇了摇头:“没事。”
玄玉韫呼吸一滞,疑惑地问道:“阿藏?”
谢珠藏挤出一丝笑容来:“什么……时候来?”
谢珠藏只有一个堂姐——谢尔雅,是她大伯母收养的旁支的女儿。谢家这一辈只有谢珠藏一个小娘子,谢珠藏以前一直以为大伯母是因为喜欢小娘子才收养的。后来她才知道,谢家本打算把谢尔雅嫁给怀慜太子。
只可惜,怀慜太子病逝于永憙四年。于是,谢家就想把谢尔雅嫁给玄玉韫。
谢尔雅前世打着来陪她的名义,却时不时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越来越不敢肯定玄玉韫对她的喜欢。而谢尔雅在玄汉帝和玄玉韫面前,却是贞静娴雅,大方得体,玄汉帝时常称赞她。
玄玉韫明显地感受到了谢珠藏的低落与不悦,他一头雾水,慌张起来:“过两日吧。”
“嗯。”谢珠藏淡淡地回道。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好像没有什么悲喜,却也没有生机。
玄玉韫一时心慌,亲自从松烟和入墨手中拿过布匹与绣线:“孤让槐嬷嬷挑了各色的彩线,还有几匹布料,你看——清丽而不失华贵,明艳而不失雅致。你不是喜欢刺绣么?”
玄玉韫把布料一一在谢珠藏面前摆开,同时谨慎地端详谢珠藏的脸色。
谢珠藏看着眼前五彩凤纹月白布料,祥云银纹品红布料,不由微微张大了嘴——月白多配梅兰竹菊,求雅致;品红多配龙凤呈祥,求华贵。哪儿有像玄玉韫说的,“清丽而不失华贵,明艳而不失雅致”?
谢珠藏想到槐嬷嬷可能皱起的一张老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好像拂去了明珠上的尘埃,那夺目的光芒,瞬间便耀眼起来。
玄玉韫松了口气,又很是得意:“如何?”
谢珠藏抬头看着玄玉韫——他目光磊磊,对于谢尔雅的到来毫无所感。谢珠藏想到前世她于临终时听到的话——玄玉韫还为她抗旨了,不是么?
前世的自己,胆怯卑弱,尚且能得此珍重。
既如此,今生的她,又何必要怕一个谢尔雅夺了玄玉韫的关注?
谢珠藏挺直胸脯,莞尔一笑,狡黠地道:“韫哥哥,这、这是,赔礼嘛?”
玄玉韫一噎,扭过头去,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不是!孤不过是随口对槐嬷嬷吩咐一声。你给孤做的年礼,总不能还跟你以前绣的小猫扑蝶的荷包一样幼稚吧?”
玄玉韫皱眉,以示自己十分嫌弃。
谢珠藏眨眨眼,伸手去拉玄玉韫的衣带。玄玉韫一惊,立刻跳了出去,捂住自己的腰带,警惕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甚?”
“小猫扑蝶的荷、荷包。”谢珠藏理直气壮地伸手:“还给我!”
玄玉韫下意识地捂住荷包藏在的地方,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他说完,才看到谢珠藏灼灼的目光,顿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冷哼一声松开手:“那么丑的东西,孤怎么可能戴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