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边,过索伦的节比过咱们自己的还勤,重阳什么的早就混忘了。京城可不一样,重阳是大节庆,全家要一同登高祈福的,宫里也有祭祀仪典。到时候全城出动,可热闹了!小少爷不是最爱热闹的吗?”
“我还听说要插茱萸,做花糕,吃酒赏菊呢!”大保也插嘴道。
“哎,你又知道!”檀荇给了他一记棒槌。
大保一闪身躲开了:“怎么不知道呢?府里都在准备明日出游,听说老爷夫人都要去呢,各家小姐肯定也会结伴出游。”
“真的?”檀荇眼睛一亮,“那我可得好好拾掇拾掇……”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四周一片窃笑之声。檀荇一下子回过味来,登时抄起手边的软枕,向大保丢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卫国公夫妇便一同进宫拜礼,归家后又携全家祭祖。一应礼节完成,已过午时。
用了午饭,一家人才呼呼喝喝地赶车出门。此时的长街已经基本空无一人,萧索冷清,弄得檀荇好一阵子失望。
可一到了近郊,登时人满为患起来。车行不顺,卫国公便命阖家弃车步行。
京城周边崇山叠翠,适宜登高的去处不在少数。除了西郊望京山上因设有国学监,不便打扰,其余的矮丘几乎全都人满为患。
小商小贩都把摊子摆到了登山的小路两旁,弄得本就狭窄的羊肠小道越发局促。卫国公怕夫人磕碰了,便护着她慢慢走在后面。
檀荇却早已撒起了欢,如同脱缰的野马,扯着凌萧一路疯跑。
路上看到卖糕的要吃糕,看到卖水的要饮水,尝了一口却又嫌弃起来,把剩下的扔给后面跟着的大保。
可怜大保不一会儿就大包小包抱了一手,而檀荇自己「珠翠满头」,戴着五颜六色的菊花在前面跑得正欢。
一条队伍很快就拉成了两截,凌萧遣大和回去跟外祖通报了一声,便也不再顾忌,随檀荇在登山路上闲逛起来。
走了没一会儿,就见大批大批的妇人小姐汹涌地向着一个方向赶,一面疾走,一面还互相催促,兴奋地满眼放光。
檀荇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凑过去问。就听几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七嘴八舌道:“那边有人弹琴呢!听说是个好生俊俏的小郎君!”
一听这话,檀荇的兴致立马去了一半,又是弹琴,又是小郎君,两个他都没兴趣,便扯着凌萧绕过人群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却隐隐听得有乐声传来,凌萧和大和顿时都住了脚,齐齐望向琴声来处。
“好漂亮的琴!”一曲罢,大和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说了这么一句。
凌萧不置可否,却还是遥遥望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竟有些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哎哟,不就是琴嘛!”檀荇不耐烦地扯着他的衣袖,“乐坊的姑娘们哪个不弹得一手好琴!改日咱们过去听他一整晚,何必现在去凑那个热闹!”
“什么?”凌萧立时转过头来。
“啊呀!”檀荇低叫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赶忙改口道,“不是,我是说那个啥,那个……茶楼里,戏曲班子,那个……哎呀咱们快走吧!你看这天都快黑了,晚了就下不来山了!”
大和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日头,刚要调侃几句,忽听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顶头传来。
“哎哟,这不是凌世子吗?真是好久不见啊!早前就听说你回来了,却一直没见着。怎么,世子这几日都躲在家中干什么呢?”
他抬头一看,就见从另一侧山路呼啦啦走出来一大群人。为首的一个少年一身华服,耳边一朵茶盏大的金菊甚为亮眼。
这人满脸挑衅地看着自家少爷,那副欠揍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眼熟。
仔细思量了一下,他忽然记起这个人是谁,登时如吃了苍蝇一般反胃起来。
“段公子。”凌萧也认出了来人,却并没有故人寒暄的欲望。
这人正是段锦澜。此子年岁渐长,身形见长,可性子却一点没变,见人就忍不住刺儿上几句,也不管惹不惹得起。
“世子今日也来登高?就带了三个随从,寒酸了点儿吧?”他故作文雅地摇着手中折扇道。
一听这话,檀荇立刻炸了。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大保便在小山一般的包裹后面大声道:“休……休得无礼!什么随从,这是我家小少爷!”
“哎哟,这年头,连包袱都会说话了?京城还真是人杰地灵啊!”
段锦澜自以为风趣地调侃道,身后随从一听,也都捧场地大笑起来,“不过这口虽张开了,却没学会说人话。世子从北边回来,就没教教下人京都的礼节吗?”
凌萧不欲同他多费口舌,侧身就想走。檀荇却不干了。他打小就吃不得口舌之亏,开口便道:“你又是哪家的?张嘴闭嘴臭气熏天,这就是你说的礼节?”
“呵呵,我知道你。”那段锦澜却是天生的厚脸皮,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讥讽道,“你不就是那个谁家的儿子,姓什么来着?你爹去剿匪,结果让匪给剿了,折磨了几日,最后尸首都没找回来,对吧?
唉,要我说啊,你这爹死得也好。他要不死,你怎么能攀上国公府的高枝呢?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不用说檀荇,大保先就忍不得了。他将手中的物什一抛,两步冲上前来就要打架,被大和险险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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