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禅今年算来已有六十,许是萌生了叶落归根之意,欲在北境家乡收一关门弟子,此后便身归灵山静修,不再出门远游。
此消息一出,不光北境,全江国都炸了锅。
时空禅师竟要收关门弟子,今后不再收徒,一时间全国各地的热血男儿们齐齐汇聚北境,都想搏一搏,成为最后这个幸运儿。
灵山离鹰城不过四五十里路,骑马的话一个时辰就能来回。
于是众人纷纷在鹰城落脚,城中各大客栈酒楼尽皆满客,盛况空前,其势堪比元京科考。
凌萧自那日听到消息后就去大营见了外祖。同为武道中人,虽无深交,但外祖对此人也甚为景仰,当即便同意他前去应选一事。此后半月,凌萧几乎日日闭门不出,潜心修武,弄得全府上下如临大敌。
终于到了选徒的日子,大家摩拳擦掌,齐聚灵山毓秀峰。
进山门向上行百步石阶,在迎客的观云堂前,有一处占地很广的空地。
此时空地靠近观云堂的一面被一面很长的竹帘围了起来,候选者们便集聚在竹帘前面的平地上。
时空禅师名声太盛,参选者来自天南地北,从稚龄小儿到弱冠青年不等,操着各地的方言,一时间鸡同鸭讲,人声嘈杂。
此时正值盛夏,北境地势偏高,云气稀薄,不过辰时便烈日炎炎。有些生于多雨南境,自幼娇生惯养的少爷们便禁不住暑热,抱怨起来。
在一众纷嚷中,凌萧背着剑,静立于人群之中,一身青衣,干净的颜色为炎热的夏日平添了一丝清爽。
他不过八岁年纪,一眼望去,大概是参选人员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却脊背挺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安静与沉稳。
卫国公不方便亲自到场,只派了蒋辉和檀荇伴其左右。大和与大保自是也兴冲冲地跟了过来,跟着檀荇一起,三个人探头探脑,对周围人指指点点,不时捧腹大笑。
大概过了一刻钟,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忽然钟声响起,回音袅袅不绝,回荡于群峰之间。大家立即噤声,凌萧也抬起了头。
不多时,就见眼前层峦叠嶂的人群从中间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一队白衣仗剑之人列队而出,年纪从十几到几十不等,均端庄肃穆,目不斜视。
他们走出人群后,便自动站成两列。接着一位长者于其间踱步而出,清癯健朗,面相平易近人,尤其一双眼睛极为清明,让人见而忘尘。
分列道旁的两队白衣剑客立即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齐道:“师父!”
这下众人明白,是时空禅的大驾到了,也一同躬身行礼,道:“恭迎时空禅师!”
凌萧一礼过后,便抬起头,默默打量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宗师。
就发现此人很静,出尘避世的静,不似常见的习武之人那般,身上烟火气甚重,让他一见之下就生出了些许好感。
选徒题目很简单。
时空禅师立于人前,一挥手,方才围起的竹帘缓缓落下,就见后面是很大一个由泥人围成的圈。
放眼望去,彩色泥人形态各异,每个大概只有一尺高,一个挨一个大概有百个之多。
一名白衣弟子上前来确定了参赛人数,又将泥人撤下几个,将圈子重新摆整齐。
然后他指着立在一旁的一排竹竿,对前面站成几排的待选者道:“手持钓竿尾部,以钓竿前头垂下的木环套住泥人,用时最短者胜。”
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
“这不就是街边的杂耍吗?”
“如此也太过儿戏了吧?”
“就是啊,这谁做不到啊?”
众弟子没有理会众人的喧哗,而是迅捷有序地将鱼竿分派到各人手中。
凌萧掂了掂到手的钓竿,是最普通的竹竿,韧性强,并不算很重,大概在五六斤的样子。
但问题是竹竿极长,前端伸出去近一丈远,若长时间手持一端高抬,恐怕成年人也坚持不了太久。
得速战速决,他心里有了决断。
众人围成一圈站好后,方才宣读规则的那位弟子一声令下,他们便摆开了架势。
大家都是在武学上颇有小成之人,本以为会迎来一场严肃精彩的灵山论剑,却不想如孩童般套起了泥人,场面一时有些滑稽,围观群众里定力稍差的已经笑了出来。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头顶骄阳越来越烈,众人额头的汗越来越密,却还是没有一人成功。
他们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木环垂下,在快要接触到泥人头顶时,飞速一抖手腕,期望将泥人套个正着,可木环却总是不遂人愿地从一旁斜斜滑下去。
每一次都是这样,不论他们如何校准,如何快速,失败的结局还是一直重复着。
渐渐的,他们开始意识到这项任务的困难之处:竹竿不像铜杆坚实,尾端轻微的抖动就会造成前端的剧烈摇晃,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近百人的大阵中,凌萧也毫不例外。他原本清秀白皙的小脸现在憋得通红,汗糊了满面,顺着下巴一滴滴滚到他的衣襟上,整个上身都是湿嗒嗒一片。
本想速战速决的他,一开始就扎了个极标准的马步,随后手一沉,将木环垂至泥人头顶偏左侧,然后右手手腕迅速向外一翻,左手向下一压。本以为要中,结果木环却堪堪滑过泥人的头脸,垂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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