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赶紧滚,把垃圾带走!立刻!马上!”
小乞丐眼中燃烧的希望小火苗,被何晏几声咆哮无情掐灭了,他好像被浇了盆冰水,僵在门口不动弹。
何晏见他不走,揪起两包垃圾塞进小乞丐手里,推了他一把,脸黑的像抹了一层锅底灰,“快点滚,再敢回来我掐死你,我这不是垃圾场,也不是收容所。”
小乞丐踉跄着往后挪了几步,本来捡了一夜垃圾没觉得困,这一刻忽然没了精神,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根细面条,耷拉着脑袋拖着两包鼓鼓囊囊的比他大了几倍的垃圾离开,走时还三步两回头地盯着何晏看。
两包垃圾跐在路面上缓慢移动,矿泉水瓶和易拉罐之间撞得乒乒乓乓,饶是这样,也没能盖住小乞丐肚子里突然响起的“咕咕噜——咕咕噜——”
何晏还站在原地盯着他滚蛋,听见这饥肠辘辘的声音忽然有点不忍心,眼见这两包垃圾已经跟着小乞丐快要下坡,何晏朝着可怜虫快要没下去的头顶呵了一声“滚回来!”
其实何晏怎么也没料想到,这成了妥协的开始。
一听见声音,还在艰难蠕动的小乞丐倏地直挺了起来,脑袋、脖子、身体、脚腕刹那连成一个发条,在一瞬间拧了一百八十度。
动作干净利落,迅疾无比,何晏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把自己扭过来的,只瞅见这家伙惊喜得松了手上的东西,那两包敞着口的垃圾袋还躺在斜坡处没能及时掉头。
下一秒,坡道上哗哗啦啦响起来,矿泉水瓶和易拉罐像撒豆子一样滚得满地都是,小乞丐慌了神,想也没想就撒腿去追。
何晏掐着太阳穴,被这家伙蠢得头疼,实在想不通这智障是怎么当上乞丐活到今天的?何晏气汹汹走到坡顶,冲正在坡上追矿泉水瓶子的智障喊:“别捡了,我叫你滚回来!”
智障接收到“滚回去”的指令瞬间停下脚步,往下看看翻滚的瓶子,朝上看看恼火的何晏,最后选择了何晏。
“没吃饭?”何晏拽走小乞丐手里刚被抢救回来的空瓶子,抬手给扔回了大部队。
小乞丐点点头,肚子也配合着咕咕响。
“倒霉玩意儿!”何晏怎么看这小乞丐都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好气地说,“走吧。”
小乞丐的视线几乎是粘在何晏脸上,跟被下了迷魂汤似的,一句“走吧”,二话不说就跟着人回家,丝毫不怕何晏卖了他。
俩人一前一后刚走到隔壁胡大嫂家门口,碰巧门开了,胡大嫂才走出来就跟何晏打了个照面,一瞬间换了一副出门踩到狗屎的表情,又扫见何晏身后跟着小乞丐,斜着眼睛讥讽道:“呦,跟这脏货多般配。”
何晏却不生气,反倒像听了表扬一般,笑着回复:“嫂子,您可太抬举我了,我顶多能配得上您。”
“贱货!你骂谁呢?!”胡大嫂立马急眼了,她与何晏交锋从未占过上风。
何晏又摆出一副委屈模样,“嫂子,您又冤枉人,我哪有脏字骂你?”而后踢了踢停在身侧的小乞丐,“还傻站着干什么?走了!”
何晏领着小乞丐回家,才一进门肠子就悔青了,他自知家里乱得像猪窝,可就算是猪窝跟这黑了吧唧的小东西一对比也成了金窝银窝。
“看见你脚底下这块瓷砖没有,呆在这方块里不准出去一步,不然马上给我滚蛋,”何晏伸出脚尖给他勾过去一个小凳子,“坐这个。”
小乞丐盯着白凳子,又看看自己脏黑油亮快能擦洋火的裤子,思量了一下,选择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然后开始观察着何晏的一举一动,鸡窝一样的头像台摇头电风扇,跟着何晏在厨房和冰箱之间转来转去。
忙活了半天,何晏端出两大碗面,毫无悬念,西红柿、鸡蛋、面的混合物,面条烂得像粥,汤基本没有,用筷子都显多余。
“吃死你!”何晏“砰”一声在凳子上撂下碗筷,而后坐回沙发开电视,拿虐心苦情电视剧当笑话看,吃面的时候呼噜响,丝毫不讲形象。
小乞丐看着何晏的吃相呆滞了一会,视线转到面前的饭碗,开始饿死鬼一样地往嘴里扒拉,也不怕烫。
何晏斜眼瞄了瞄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家伙,居然没意识地笑了,问:"好吃吗?”久不见回应,何晏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嗷……我忘了,你是个哑巴。”
好吃吗?这话何晏以前总问猫猫狗狗,可猫猫狗狗又不会回答他,今天好容易有个人能问,结果还是个哑巴,不免有些丧气。
“好……”
不甚分明的声音从角落里钻出来。何晏以为自己幻听了,啪一下给电视摁了静音,转头吃惊地瞪大眼,看着角落里快把自己噎死的人。
不是哑巴?!好什么,好吃?还是好难吃?
何晏伸长脖子等了半天,对方艰难地咽完嘴里的东西,哈巴狗一样扇了扇自己的舌头,而后缓了好半天劲儿才把后面的字补出来,“吃……好吃。”
何晏被这口气吊得脖子都酸了,听见好吃心里得意了两秒
', ' ')(',可转念一想,这家伙是个饿死鬼,肯定吃什么都好吃,所以评价基本没参考价值。何晏兴意阑珊地缩回脖子,推推自己的碗,窝到沙发里继续看没声电视剧里的亲亲我我,没两分钟又冷不丁补了一句,“快点吃,吃完了赶紧滚。”
此话一出,小乞丐浑身一僵,接着拿出了生平最大的耐心来吃这所剩无几的小半碗饭,方才是狼吞虎咽,现在是一小口一小口嗦。尽管如此,还是有吃完的那一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乞丐最终鼓起勇气,厚着脸皮祈求何晏:“我能……能……住在你家吗?”
窝在沙发里的何晏瞬间支棱起脖子,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这位厚颜无耻的家伙,“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乞丐咽咽口水,还真大起胆子再说了一遍,“我以后能不能睡你家,随便哪个角落都行?”
何晏简直哭笑不得,“随便哪个角落?睡马路不是随便哪个角落?”
“马路有狗,还有蛇,”小乞丐低声说,“咬我。”
“嗷……咬你啊,好可怜,”何晏才假模假样装出一副疼惜的不忍模样,下一秒又变得兴味索然,懒得理会,“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何晏的手机响了,小乞丐仍没眼色地祈求,“我能不能……”
“不能!闭嘴!”何晏接通电话,瞪了一眼小乞丐,笑意盈盈地回复电话里的人,“当然有空……男人?”何晏瞥向小乞丐,“狗屁的男人,没有!”
挂了电话,何晏开始冲小乞丐发火,“磨磨蹭蹭,吃完赶紧滚。”
“没吃……”
“没吃完也滚,现在就滚,”何晏提溜起小乞丐,薅得人脚不沾地,扔出房间前还顺手兜起快溢出来的垃圾袋塞过去,“垃圾帮我扔了,抵饭钱。”
小乞丐缩着脖子可怜兮兮,万般不情愿:“我不会碍你事,真的,我不碍……”
“滚!”何晏一分耐心也不愿意施舍,“再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
杨征到的时候,何晏已经脱光洗净了躺在床上玩手机。他一来就猴急地脱衣服,抽走何晏的手机扔到一边,爬上床从后面搂着他,一边说你好香,一边攥住何晏的一半身问话:“今儿又接谁的客了?”
“没接。”
“那你早上在跟谁说话?”
“操,一个脑残,跟我几天了。”
“你们睡了?”杨征手上用了点劲。
“操!疼……你轻点,”何晏抓住杨征的手,不让他再动作,“未成年……睡你妈……啊睡!”
杨征这才满意,在何晏脖颈处咬了一口,手指探入何晏后面,发现那里已经做好了全套的准备,于是弹起身子掀起何晏的双腿打了个对折,猛一挺腰,对准穴口插了进去。
……
完事以后,何晏迷迷糊糊地睡了,也不知道杨征什么时候走的,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床单皱巴巴,枕头滚在地上。
何晏浑身酸,光着身子照照镜子,发现杨征那贱人在他乳晕上留了一圈牙印,他胡乱揪出件衣服蔽体。
窗帘一拉开,何晏的心猛然沉了一下,外头的天比预想中黑,冷风毫无预兆地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种时刻实在不宜睡醒,尤其是在没开灯还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他对着窗迎面吹了几分钟冷风,仰头瞧见今晚的星星很热闹,于是心血来潮打算去房顶上过夜。
何晏毫无心理准备地打开房门,整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门口台阶上缩着一团的黑家伙。
那小乞丐还是没滚,如今得寸进尺,已经睡到房门口来了——因为杨征那家伙走前没锁门。
“起来!”何晏平复了惊吓,一脚踢醒这甩不掉的麻烦,瞬间连星星都不打算看了。
小乞丐揉揉眼睛,轱辘起身子,似醒未醒地望着门框里的逆光的何晏。
“你准备赖上我了是吧?”何晏问。
“钱,我还钱,”小乞丐揉揉眼,赶忙从裤兜里摸出一卷钱,展开是俩五块和几个小硬币,“十块八……还差二百三十九块二,我以后能不能睡你房门口,我不进去,钱还完我就走。”
一个乞丐,居然还会加减法,何晏冷哼了一声,转身甩上门,“随你便!”
眼前的光线被门板隔绝,小乞丐呆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被应允了,激动得再也睡不着,从身子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这是昨天给何晏倒垃圾扒拉出来的,画的居然是自己,小乞丐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左下角还有署名。
“何晏,何晏……”小乞丐低声默念着名字,伸出食指在台阶上写,一笔一划,不停地重复,可还是睡不着,最后无聊到数笔画——何晏,十七。
到后半夜,小乞丐身后的门忽然被人嘭一声拽开,接着是一声呵斥:“滚进来睡!”
这语气不善的四个字,经过小乞丐漫长的反射弧传进他耳朵里已经扭曲成了天籁之音。
滚进去睡!何晏让他滚进去睡。
', ' ')('意识到这一点,小乞丐像得了主人赏赐的狗一样激动地滚进门,几乎连滚带爬的。
“洗干净,睡沙发。"何晏把小乞丐搡进卫生间,一眼也不想多看,气汹汹回房睡觉去了。
一夜过去,早晨被尿憋醒,何晏的大脑还混沌中,昨天晚上的事忘了个七七八八,他从卧室出来放水,还没有摸到卫生间的门就看见赤身裸体的干瘦男生正躺在沙发下面的毯子上。
“操!”何晏瞬间清醒了,昨天怎么让这家伙进来了,“作孽!”
踢已经成了何晏对此人的习惯性动作,他又在光溜溜的屁股上来了一脚,叉着腰吼道:“谁他妈让你裸着?!”
男生猛一睁眼,被踢的是屁股却连忙捂着鸡儿弹坐起来,红着脸,忸怩地解释:“衣服脏,穿上……我怕弄脏。”
何晏气得连撒尿都忘了,愤愤回房间扒拉了一套最小号的旧衣服出来,直接甩到这脑残头上,“穿上!麻利点!慢一秒我把你光着扔大街上!”
男生背过身去,连忙缩手缩脚地穿衣服。
因为个子不高,身上又没有什么肉,何晏的衣服哪怕是小号的也只能松松垮垮地挂在这骨架子身上,五分的短裤给他穿成了七分,大体恤整成了半身裙。
眼前这家伙头发乱蓬蓬,一身衣服古怪又搞笑,看得何晏直咂嘴,哪怕这小崽子现在不黑不脏了,也还是怎么都不顺眼,瘦得跟干姜似的。
“交代一下,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何晏大爷一般仰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
男生低头站在何晏面前,揪着裙子似的衣摆,像受训诫的犯人,“十七……”
“十七!!!”何晏惊呆了,“你他妈哄谁呢?你有十七岁?!我把头割给你行不行?”
“十三。”男生改了口。
何晏上下打量了一遍,半信半疑地说:“十三还差不多吧,不过你这块头也忒小了点。”
他伸出俩手指头掀开小乞丐肚皮上的衣摆,瞅见身上倒是挺白净,没什么伤疤,但瘦得根根肋骨分明,于是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这小矬子的心,给未成年的生长发育判了死刑,“没啥毛病,要饭的就该是你这副德行,你这辈子就这熊样了,长不高了。”
闻言,小乞丐的头低得更深了。
何晏问:“叫什么名字?”
男生的声音像蚊子在哼哼,重复了一遍:“十七。”
原来刚才的十七是说名字,何晏换了个葛优瘫的姿势,讥讽道:“什么狗屁名字?狗屎一样。”
男生憋红了脸,没进食的肚子又开始高亢地叫唤。
何晏叹了口长气,居然大发慈悲又赏人吃了一顿早饭。
饭毕,他以一种难得的好声好气同这家伙商量:“你吃完这顿饭就能走了,我这真没工夫收留乞丐。“
“我……要还钱……”男生执拗地说。
何晏一嗤,多好笑似的:“你觉得我缺钱?实话说,你那天晚上跟了我一路,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也都看了听了,还赖着我到底是什么企图?”
“我……”男生“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脸仍涨得通红,余光瞄向何晏一晃一晃的脚踝,支支吾吾道,“你是个好人,你好漂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