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安想,得罪过他的人只有许辉,至于这许辉的朋友,人既然主动邀约,又何必迁怒。就他和这人短暂的几次接触下来,他不认为他是一个会恶意揭人疮疤以取笑的人。
超市外的一家咖啡馆里,吴景安点起一支烟,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郝时轻啜了一口咖啡,眼神带着观察的意味看着他,“老吴,现在你心里,应该很恨许辉吧!”
吴景安倒是挺欣赏他的坦率直白,一上来就把自己想遗忘揭除的那一段摆到明面上。要他怎么回答?他需要和这个人讨论有多恨许辉吗?
郝时说:“他会做出这种事,我一点也不意外,他就是这样的人。许辉,从我们大学时认识他起,他就是一个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情绪,只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摆在第一位的人。他这样的人,残忍、自私,我甚至怀疑他有很严重的自恋,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也没办法爱上一个人。”
吴景安笑,“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和他成为朋友?”
郝时笑了笑,没有接话。
吴景安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挺愚蠢,幸而郝时没用一些荒唐可笑的理由搪塞他,否则还真让人看不起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许辉这个人本身没什么,可看他那些朋友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的家庭、他的背景对那些人来说,是很有用的。只要他还想在这个社会里混,想往上爬,像许辉这样的朋友,必须结交。纵使吴景安不在这个圈子里,这些道理,他也懂。
有一瞬间吴景安竟替许辉觉得可怜。
那个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究竟有没有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或者说,有没有人会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利用价值,只以一颗真心与他相处。
也许,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却被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赶跑了。
所以,一切只能是他咎由自取。
吴景安轻笑自己的无聊,许辉这人,真的需要朋友吗?如郝时所说,这个世上,只要活他一个就够了。
自恋,这形容,还真是贴切。
吴景安说:“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郝时笑了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那件事后我见到的许辉,和以前,不太一样。”
吴景安困惑地注视着他。
郝时说:“许辉还是会出来玩,他就是个纨绔子弟,除了玩没什么正经事可做。可每一次见到他,都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
许辉会坐在酒吧里发很长时间的呆,再嘈杂的音乐也打断不了他的思绪。
许辉会在网球场地里拼了命地跟人对打,即使所有人都被他练趴下了,他仍然停止不了。
许辉会在饭局中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灌醉了会毫无形象地发起酒疯,会在寂静的深夜大叫吴景安的名字,一遍,一遍。
吴景安沉默地低下头,手中燃着的香烟飘出一缕缕的烦愁。
郝时说:“许辉曾经做过的事真的挺混蛋,可有一点我想我能确定,他在后悔。”
吴景安眼眸微动,似有所触动,却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后悔?许辉吗?别看他这人大学毕业,真不一定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再说了,因为什么后悔?在捅了他一刀后,突然被雷劈,重生了?于是幡然醒悟,想做良民了?扯淡去吧!
再抬眼时,眼中平静如水,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郝时盯着他的双眼良久,慢慢地,他垂下眼眸,“也许,是我多话了。”
吴景安掐灭了手中烟,“有些事,我只想忘得一干二净。我现在,身边有一个愿意陪我过一生的爱人,我很满足。至于他少爷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想再‘作’出什么事来,都跟我没关系。”
郝时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吴景安对他回以微笑。这个郝时,如果不是有什么意图的话,冲着这些话,倒真可以算是一个为许辉着想的朋友。
郝时了然地笑,对视他的双眼里隐含着复杂的光,“抱歉,我多话了。”
咖啡馆里一曲终了,一串跳跃的音符流泄出来,很快,纯净忧伤的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