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对雪鹿国王讲条件,国王脸上的不悦已经无处遁形了。
桑迪失望地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是没办法的事,国王是雪鹿建立者的后代,他们享有先天的继承权,不需要经过子民的选举,不需要城府,不需要手段,也不需要隐忍。
和平安宁持续了数千年,王室们失去了最后的敬畏之心,哪怕把很简单的事搅和成要开战才能平息的祸端,他们也要坚持喜怒形于色的坏习惯。
桑迪能看出,难听的话已经在国王紧抿的双唇里呼之欲出,如果此刻翻脸,留给桑迪的烂摊子将前所未有的难收拾,因为这件事涉及一头龙。
雪鹿不能跟野蛮的奥威官员一样,直接靠蛮力争夺,桑迪知道,信誉信仰是他们凝聚力的源泉,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从它的体型看来,或许你有些太纵容这头幼龙的胃口了。”桑迪在这剑拔弩张地关头用玩笑缓解气氛:“孩子天性就是爱玩,需要父母兄长的引导,希诺,逼它学会龙族该有的本领,这是你的职责,而我们可以向龙族们汲取经验,为你提供一些必要的培养建议。”
这话让双方的敌意有所缓解。
桑迪说话向来滴水不漏,一来他确定了希诺对幼龙的绝对监护权,二来又给国王的命令冠上了“必要建议”的名头,委婉地把驯龙职责分配给双方,两方却都不便再得寸进尺。
首次会面便在隐忍的对抗中结束了,国王要求希诺几人陪伴幼龙暂且住在皇宫中以保证安全,并且即将安排幼龙展现天赋力量。
作为“神之刃”的龙族在王室的眼中,最大的价值自然是天赋力量。
龙族的天赋多种多样,以格雷加尔为代表的赤红炎龙数量最多。
在战斗状态中,炎龙鳞甲的温度足以让铁剑瞬间融化,一龙尾扫过去,连防御最强的巨魔族都能被砍成两半,换做其他种族,就会连人带衣服瞬间融化蒸发,彻底消失。
而格雷加尔又拥有其他炎龙不具备的特殊优势——极速。
据说这世上没有人见过格雷加尔击败对手的过程,当然不是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而是因为看不清,眼睛还没跟上格雷加尔的作战的速度,而他已经击败了对手。
事实上也有例外,奥威的皇家祭司和祭司学生们就清楚的目睹过格雷加尔的作战过程,因为在皇家特殊训练场中,格雷加尔的训练对手,是其他的皇家龙族。
面对一头甚至两头力量相近的对手,格雷加尔的作战时间被无限拉长,观战席上的祭司们自然能够看个痛快。
曾有个祭司学生说过:格雷加尔在战斗中,会化出数不尽的分身,同时向对手发起进攻。
但祭司奈珈纠正了自己学生的说辞,学生之所以能看见多个格雷加尔,只是因为这头龙的攻击速度过快,在巫族有限的视力下,产生了重影幻觉。
格雷加尔是炎龙系天赋中的最强龙族,而奥威皇室中还有与炎龙系对立的禁龙系,最强的禁龙要数路修奥和流光。
路修奥拥有骤停穿梭的战斗天赋,虽然没法再短暂的时光停滞中,追上格雷加尔的身影,但他能绝对闪避格雷加尔的攻击,同时格雷加尔也不敢在战斗中对他发起正面近距离袭击。
流光是奥威皇家龙战士中体型最庞大的一头雌龙,她可以利用气流形成密不透风的防护盾,甚至瞬间撕裂方圆一里内的非战斗系敌人。
格雷加尔被审判前,就由路修奥与流光联手看管在牢房之中。
那天夜里,流光一直用她那双淡水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格雷加尔,而后突然开口告诉他:“加利,你就要死了,原本我为你难过,可我发现你此刻好像已经死了,你把灵魂留在哈罗极安了吗,那现在的你是谁?”
格雷加尔当时还没有学会桑迪教他的微笑,于是用空洞的眼神看向流光,回答:“你暂且不用难过,或许我还有一部分活着,否则也不会被陛下审判。”
流光脸上露出她常有的急躁情绪:“陛下也为你难过,我们看着你长大,你为什么要为她背叛我们?”
格雷加尔捏紧拳头低下头,他现在很难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流光这个问题让他很难过。
他已经两次进入哈罗极安,本该没有能力产生难过这样奢侈的情绪,可他真切地感觉难过了。
这让格雷加尔竟然回光返照般说出了他从前能表达出的意思,他告诉流光:“不只为她,她就是我,是你,是路修奥,是所有的人,为了你们…完全的…活着,不要像……现在的我。”格雷加尔走上前,双手握住流光的肩膀,艰难地说:“我不要做神之刃!”
流光打开格雷加尔的手,愤怒地斥责:“这是我们的荣耀!”
格雷加尔眼里艰难凝聚起的光又熄灭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口中喃喃:“武器没有荣耀,荣耀属于武器的主人,我要死了,流光,但不是以武器的身份死去,这足够了。”他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我不是武器,我是和陛下一样的……人,一个龙族人。”
看着孤魂般踱步的格雷加尔,流光突然暴怒,一把扯住格雷加尔的前襟,扯到自己跟前,鼻尖几乎与他相抵,水蓝色的眼里仿佛燃起火焰:“离开这里,加利,用你的尾巴打伤我们,然后离开都城找个地方躲起来,已经有五十个火系精灵在赶来都城的路上,等他们一到,奈珈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埋伏你,你得时刻保持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