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酉酉疑惑看了过去。
“别紧张,只是例行问话。”坐在一边的韦昀开口道,“据实回答就行。”
钟酉酉顿了顿,微微一抿唇。
“只是在做跟lur项目相关的工作。”
“没了?”赵明义道,“就这些?”
“就这些。”
赵明义打量过来的目光饱含质疑,一时沉吟,没有做声。韦昀望过来一眼,随即偏了偏头,不知同赵明义说了些什么,很快便见赵明义拧着眉毛摇头。两人又交谈几句,初时嗓音低微听不分明,后来逐渐升高,钟酉酉便隐约听见“洽谈”的字眼,在原地立定片刻,突然沉声道:“今天下午把我叫过来问询,是怀疑同国外供应商洽谈猝然失败的缘由,在于毕方内部出了问题吗?”
几人静了一静,同时看了过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明义欲语还休,最后只道,“你先回去收拾下班吧,记得这次谈话不要跟其他人讲。”
钟酉酉却一时站定不动,思绪迅速变转,眼神愈发如雪刃一般明亮。最后直直望过去,冷声道:“既然否认,那不妨说得更明白一些——你们是怀疑洽谈过程中毕方集团出了内鬼,将国内核心零部件研发供应商实际上并没能研发出任何有效产品,这一秘而不宣的事实,暗中捅给了国外供应商,才最终导致双方合作猝然失败,是不是这样?”
赵明义严厉道:“不要乱说!”
“果真是我在乱说吗?”钟酉酉道,“原本胜利在望的洽谈突然失利,毕方内部不可能不找出相应责任人。而在我之前,你们还叫进来问过话的人分别是一个主管一个高工,都是前几日随同一起出差前往核心零部件供应商那里访察过的人员,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你们此时猜疑的方向吗?”
赵明义看着她,被堵得半晌没说话。韦昀出声道:“你还看出什么了?”
“只是有一些猜测。”钟酉酉道,“国内核心零部件供应商自两年前创立之初就有资本引入,然而至今都业绩平平,无甚亮点,想必难以令资方满意。如今又临近年底,假设他们现在逼近了某些资方考核最后期限,那么为了度过危机,选择铤而走险,主动向外界释放出成功研发某一明星产品的虚假信号,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不能确定他们在释放这些消息的时候,是否有刻意利用毕方集团面临断供困境的局面来造势,但无论如何,他们这一步棋都算戳中了毕方的急切心理。对于跟国外供应商洽谈不利的毕方而言,他们无疑就像最后一根浮木,所以虞总当时才会率队从国外匆匆赶回来。只不过,想必在出差前往国内供应商那里考察后不久,我们便断定出来他们的新产品性能并不理想,最后一根浮木也随之没了希望。”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对于毕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因此索性还不如就顺水推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放任国内供应商向外散播宣传,希冀以此能给国外供应商带去一定竞争压力。况且,听说国外供应商那边对于是否要向毕方断供一事本身就存在派系分歧,因此这一希冀也并非仅是幻想。至于后来事情走向,如今也都已经知晓,国外确实给出了新的反馈,同意跟毕方作第二轮洽谈,并且态度看上去很有诚意。”
“但诚意归诚意,同时他们一定也心存疑窦,毕竟高精密核心零部件的研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方多年投入都尚且没什么收获,区区一家轻型研发企业,不到两年时间,很难让人相信能这么快就获得成果。而对于毕方来说,既然已经明知国内供应商产品不实,那么为了确保第二轮洽谈顺利,在同国外供应商白纸黑字地签完合约之前,消息一定会严格保密封锁。”
“所以,”钟酉酉看着赵明义愈加难言的脸色,一字一顿道,“表面看上去是国外供应商被动受迫,实际上心急如焚的正是我们自己。因为心知肚明一旦风声走漏,就会出现今天签约仪式上的狼狈结果。”
“至于究竟是谁在最后关头走漏了风声,如果确认不是国内供应商他们自己砸自己的脚,那么毕方此前曾经去往国内供应商产业园区出差考察过的几人无疑最有嫌疑。除去叶丞总赵明义总之外,就还只剩下三个人。鉴于此,你们经过讨论,才会首先把随同出差的主管和高工叫来了这里。”
“而紧接着,你们又把我叫来审问的缘由,”钟酉酉眉眼微微一垂,才面无表情接着道,“大概是觉得,既然我在润恒科技工作的时候,没少做过类似延误投标跟揭发围标这种蓄意自损八百的行为,那么这一回顺便再重犯一遍,似乎也不是挺困难的一件事,是不是这样?”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崔通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口清水。
钟酉酉站姿始终笔直,冷冷环视过后,语气掷地有声:“首先,我不在出差参与人员之列,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国内核心零部件供应商没能研发出有效产品的事实,更不认识国外供应商的那些人,也没有任何动机去泄密给他们消息;其次,我的加班是来到毕方之后的一贯行为,并不是这几天的临时起意,并且加班内容一直都与复杂控制算法研发有关,对于这一点,有算法的多次修改记录为证;最后,为什么你们只审问主管跟高工,却不审问也曾出差过的高旭光?”
赵明义道:“不会是高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