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枢依然不明所以:“然后呢?”
钟酉酉斜顾过来一眼,那眼神仿佛浸润雪霜,并不吭声。沈枢一念间想起来似乎刚才问过的朋友里也提到过近期毕方集团人事调整,既然能引起多人关注,大约毕方的人事变动真的是相对频繁了。
只是,拿这种听上去就潜在意味颇多的话题跟一个已经变得锋利又怪异的小姑娘对话,沈枢还是认为不够合适。
他想了想,没有追问下去,转而说:“酉酉啊……”
“说起来,你二十岁就从辅江大学博士毕业,”沈枢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向知心兄长的画风靠拢,“为什么会选择去润恒就职呢?我记得你当年不是跟……不是最想做研发的嘛,润恒这家公司我今天了解了一下,不管横向纵向,它都是属于业内排不上号的那种……”
钟酉酉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她静静等沈枢说完,不答反问:“听说你因为毕业论文不过审,被连着延毕了两次,现在你就快三十岁了,硕士文凭拿到手了吗?”
沈枢:“……”
这是有生以来最大的痛脚,把沈少爷哽得老老实实,一句话都不敢再问了。
钟酉酉自这之后,就没再主动说过一句话。
小姑娘到底还是年轻,前面提及润恒科技时主动将狠话放尽,到后面提及三年前博士毕业就瞬间变得被动,情绪的强烈反差,让沈枢微妙察觉到了钟酉酉内心在意的点。
他面上不显,心里已经认定让钟酉酉画风大变的节点,正是三年前她博士毕业的那段时间。而那段时间,好巧不巧也正是叶丞被辅江大学解聘,与钟酉酉关系莫名急转直下,最终分崩离析的时候。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沈枢忍不住要怀疑,小姑娘的性情大变,他的发小叶丞可能得负全责才行。
只不过三年前飞机上让人滴水未进的那封亲笔信还历历在目,沈枢断不敢贸然提起叶丞这两个字,一顿饭吃到最后都无事发生。饭后,沈枢不再听任钟酉酉推拒,直接将人开车送回了出差下榻的酒店。
一路上钟酉酉都坐得笔直。
幼时被养成的习惯令她连双手的姿势都很端正,等沈枢的车子缓缓在酒店大堂前停下,钟酉酉一时未动,一张清丽五官朝向酒店门前的斑驳光影,片刻后,突然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你至少会提一句叶丞呢。”
沈枢心里一个打突。
他暗暗观察过去,可惜光线昏昧,表情分辨不能。
沈枢只好斟酌着语气试探说:“你叶丞哥哥,现在还在国外呢。”
钟酉酉没有作声。
“酉酉啊,不管发生过什么,你叶丞哥哥当年待你都是很好的,这咱们不能否认对不对?”沈枢温声细语,“现在三年都过去了,就算有心结,也该解开了嘛。你实话对我说,你现在对他,就是,有没有,有没有……”
钟酉酉冷冷说:“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沈枢语塞,钟酉酉推门就要下车,沈枢忙把人拉住:“好好,咱不提叶丞,不提他好不好?我还有几句别的话。”
等钟酉酉颇不耐烦地坐回来,沈枢已经肃容,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
他缓声道:“我看你今天的状态,猜到你这几年应该过得很不开心……”
钟酉酉硬声打断:“我开心得很。”
“哎,别说赌气话。”沈枢不赞同道,“虽然我不确定你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但是,听你沈枢哥哥一句话,遇到问题呢,不要自我折磨,我们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也要看开一点嘛。”
“不要再自称沈枢哥哥。”钟酉酉一脸难以言喻的嫌弃,“嗲,冷,麻心。”
“……”
沈枢被哽得无语,缓了缓才得以继续劝说:“你年纪还小,未来一切都大有可能,不可以就这么放弃自己的。”
后面又絮絮说了几句,钟酉酉始终静默。
沈枢说完,她的表情纹丝不动,眼神冷若冰霜,明显又是油盐不进的情景。
“我看得很开。”她抬起头来,“我就是看得太开了,才会想做什么做什么。”
“没人能牵制得了我。”钟酉酉顿了顿,才又冷声道,“就算你提一百句叶丞,也无所谓。在我这里,他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配。你可以直接转告他下面这句话——我巴不得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当面跟他说一句,他以为,他算个什么东西。”
钟酉酉傲然说完,高高扬起下巴,铿锵有力地看过去。
沈枢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子啊,闹起脾气来时间是真的久。”
钟酉酉:“……”
钟酉酉瞪大双眼,一字一顿,郑重其事道:“我没有在闹小孩脾气。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是很认真在跟你讲话,知道吗?”
“小小年纪,跟谁学的往外飙狠话,要改掉,知不知道?以柔克刚不好吗?”沈枢耐心教育道,“还有啊,以后类似那种故意错过投标的事就不要再做了,容易惹祸上身。你一个小姑娘,还没体会过社会险恶,一个人孤零零在异地他乡生活,要注意保护自己才行的。”
“我好得很。”钟酉酉见他根本没听气得要命,冷冷说,“用不着你操心。”
“要操心的。”沈枢认真道,“我是你沈枢哥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