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本来也是个中熟手,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话刚说完,手下一滑,锥子就擦过手指而过,先是大滴大滴的血争先恐后冒出来,慢半拍才有又疼又麻的感觉传来。
小实习生当时就吓傻了:“沐姐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快点去医院吧!”
沐晨皱眉抽出几张面纸按着伤口,防止出血更多,抬头对她说:“你别害怕,不用去医院,你下楼帮我去药店买两贴创可贴吧。”
“好好,我马上去!”小实习生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就跑。
伤口不长,却挺深,血流不止,沐晨用了好几张面纸,一松手它还在流,其实她也没处理过伤口,不知道是要清洗一下,还是要上点药,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不安。
寂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刺耳的电话铃声,她被惊了一下,看了一眼,来电是沐南笙,她迟疑了片刻,这才接起。
“喂?”
“晨晨,我是南笙姑姑,你爷爷突然被晕倒送到了医院抢救,可能,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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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世界上有连接着人间和地府的大门,那么就一定是医院了。沐晨知道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想存有偏见,可偏偏每一次,她都要在这里承受生离死别,喜乐悲欢。
沐建东高血压引发心脏并发症,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说是情况特别不乐观,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姜红和沐南笙夫妇等人都在门口守着,个个忧心忡忡。
沐晨也等在门外,有些茫然的向监控室内望去,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是怎样的情绪。
只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平常看起来那样倔强要强的老头子,说倒下就倒下了,怎能对得起他挺了一辈子的腰板?
其实上次见面时,她就由衷的觉得他老了,头发全白了,背也伛偻,不再是记忆里那个颐指气使,神气活现,大声斥责沐南琛和自己的那个祖父了,就赌气一样陪着小外孙玩也不理她。
沐南笙私下里告诉过她,其实沐南琛和罗晓旭的离世对他打击特别大,嘴上骂个不停,背地里伤过多少次心,此后身体全垮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可那又能如何?人都去了,生时的遗憾,永远也无法补救。
包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周佑生的信息:
“今天的会议结束了,明天还要继续,周末才能回江城,有没有想我?如果有,可以送给你一个惊喜。”
她握紧了手机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不知何时悄然降临的夜色,川流不息的行人与车辆,心中说不出的涩然。
良久,她拨通了电话。
听筒里声音一下也没响完,就立刻被接了起来。
相对无言,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轻笑了一下,缓缓说:“电话响起是你的名字,我很开心。”
她其实很少主动联系他,因为他把自己塞进她的生活已经足够积极,可他仍然喜欢她主动,主动联系他,主动依靠他,主动牵起他的手,大抵是因为求之不得太多年,骤然拥有,有些患得患失,这样他会觉得他是被她需要的。
纵使他知道她是十分克制内敛的人,纵使她什么不说,他也都懂。
她心中一窒,有几秒说不出话,半晌后才开口,轻声说:
“小周,我有一点...想你了。”
只有一点点,真的。
周佑生神色一变,沉声问:“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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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周佑生之前给沐晨发短信时,是刚下飞机,到达江城。这次会议本来十分重要,但五天满满的行程仍是被他不眠不休压缩成三天,就是想提前一点回来见到她,以前从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不务正业的人,但感情一事又有什么理智可言,他一个人饱尝相思煎熬这么多年都没能习惯,刚尝到一丝丝甜头,就食髓知味,无法自拔。
可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生的这一点点私心。
亲人的生离死别注定是人生大事,他不允许她难过伤心时,自己不在她身边。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时,就看见沐晨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臂,低头呆呆的看着地板。
人在觉得孤单,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才会做这个动作,她有时候不经意的举动连自己也没注意到。
她抬头看见他,苍白笑了笑:“你真的提前回来了?”
原来说了想念,真是有惊喜的。
他一言不发,上前一步抱住她:“没事,我在这。”
她摇了摇头,很想说这种事我们说了都不算,但他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看见她手上的创可贴,握着她的手问:“受伤了?”
“嗯,不小心被锥子划了。”
草草包了一下,其实一直都隐隐的疼,可这种时候,这样小的伤口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他皱眉:“有没有上药?打破伤风的针没有?创可贴只能临时包扎,不透气对伤口不好。”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她去楼下挂号。
她就任他为了她手上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小题大做,挂号,看医生,包扎,打针,买药,一步步一丝不苟。不像是当年那个还没有自理能力的少年,两个人傻站在医院大厅里,不住的问咨询台接下来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