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生顿了顿,依言递了过去,她便用相牵的那只手接过,一瞬间他只觉得心上走失了什么般怅然。
黑色皮夹中放着一张有些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男女,背景大概是什么典礼现场,满是彩带气球。两人十八/九岁的年纪,青涩稚气,男孩子一身白衬衫黑色背带西装系领结板着脸,女孩子白色抹胸小礼裙,挽着男孩子的手臂,笑得坦然大方。
刚才一闪而过,她确实没有看错。
那是七年前王然姐的结婚典礼现场,但她的记忆也仅限于此,那天太多人在一起合照,这张照片拍得毫无稀奇,她大概也有,和那天所有的照片一样被放在命名为某年某月某事的文件夹里,然后永远躺在她说不定再也不会想起来的硬盘中。
然而却有人把他打印出来,珍而重之的放在皮夹里随身携带。
“你拿着它多久了?”
“七年。”
周佑生从她手中抽回皮夹,若有若无笑了一下:“这是你和我唯一一张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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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婚礼现场闹哄哄的一片热闹,他被拉来充当伴郎满心不情愿,不断调整着有些不合身的领口袖口,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招呼着摄像师:“这里这里!”
然后拉着他要合照,他一时手脚有些无措不知该摆什么姿势,她却轻巧挽住他的手臂,笑颜如花,
“小周,看镜头,茄子!”
相机一刹那定格,那是他们最风华正茂青涩稚嫩的年纪。
其实那一天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那件小礼服裙摆略短到膝盖以上,胸前蕾丝蝴蝶结若有若无撩过雪白的胸口,颈间戴了一条银色红宝石项链,头发松松挽起用珍珠发夹别着,几缕碎发落在耳边,却蹭的他心头痒痒的,身体里总有一种冲动,想亲亲她,亲一亲她精致小巧的锁骨,或是涂了口红的莹润双唇。
她是王然的伴娘姐妹团之一,穿着小高跟鞋帮着跑前跑后,而他的目光根本离不开她的身上。他知道她满世界的去帮新娘子找护手霜和别针,临时去安排没有准备好的伴娘捧花,间歇性接待一下女方的同学亲友,然后躲在角落里偷偷脱下高跟鞋,看着脚上磨破皮的地方吸着冷气。
她抬头看见他,一下子看到救星一样:“小周你在这里太好了!麻烦你帮我拿点吃的,饿死我了!要那边的黄桃蛋挞,或者抹茶蛋糕都行,但是千万不要巧克力的,不然粘在衣服上就洗不掉了!”
那天的典礼,他跟着新郎,她跟着新娘,所有人都在看那对新人,而他在偷偷看她,私心里觉得穿过花环烟火红毯这一路是他和她走完的。
要是将来他能和她有这一天,该多好。
然而也是那一天,他看见了徐泽言,堂堂正正以她男朋友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他们躲在角落里背着人接吻,那个人吻上她粉红色的双唇,她没有反抗,还温顺的迎合,他的手放在她身上想进一步时被她踢了一脚才收敛,可她仍然把双臂环在他脖子上,靠在他怀里不停的笑。
那是面对他周佑生时从来没有过的嫣然娇俏。
那一刻,他真正意识到,她不属于他,他们之间隔着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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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想起那一幕心中还是无以名状的涩然,周佑生低声道:
“其实那一天我是想告诉你的,我从十三岁开始喜欢你,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喜欢了整个年少。”
沐晨默不作声,心里起起伏伏,酸酸涩涩,像手上系着的氢气球一样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良久,她轻声开口:
“谢谢你,周佑生,所有的事情。”
谢谢你把气球在手腕上给我系了一个蝴蝶结,谢谢你让我和阮京重归于好,谢谢你的福记鲜虾灌汤包,谢谢你家里天使一样可爱的summer,谢谢你当年在我最悲伤无助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谢谢你喜欢着那个,十六七岁娇纵任性恶劣的我。
谢谢你。
“可我能说的,也只有谢谢了。”
“你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倾身靠近,“你只要允许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你不用接受,只求你别拒绝。”
她笑:“那样的话你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了?”
“算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算也好。”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事,我知道,一旦欠了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永无止境,我不希望这样纠缠下去。”
他寸步不让:“为什么不希望?你说不出理由,你连一个可以说服我哪怕说服自己的理由都没有。”
“如果你愿意听那些敷衍的借口,我随时可以找出一大堆来,最重要一句,感情不能勉强的,你知不知道?”
“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都试一试,好不好?”
“不可能。”她顿了顿,皱眉:“哪怕有一天我会妥协,也不是现在。”
“法官小姐,你不能这样。”
他叹了口气,眉宇似哀非哀:“你是公正的审判者,你手持裁决之剑,你有权判我无限期□□,甚至死刑立即执行,但总要公开审判,给我一场最后辩白的机会。”
“不必了,没有最后陈述的机会。”
“我申请上诉。”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