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来弯身敲车顶,一嘴酒气地,“滨滨,怎么坐这儿来了,你爸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他喝他的好了。”
“你去看看你爸那德行,一喝多就想他宝贝儿子,走走走,吃饱没有,一个人坐外头干什么……”
拉开车门,男人搂着少年肩膀把他带回屋。
孙心妍回到家,孙贺敏和孙爷爷正坐沙发上喝茶。看她进来,孙贺敏叫她吃点水果。
孙心妍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一瓣橙子,“今天外面停了好多车。”
孙爷爷说,“哦,隔壁老何家今天摆酒,他家小儿子把小孙子又弄回来上学了。”
孙贺敏:“他家那个孩子多大啦?跟婷婷差不多吧。”
孙爷爷想了想,“好像是同龄,你记得吧。”
“那也是高一啊,早几年不是说弄到北京上了,回来上干什么?那边政策多好。”
“谁知道,他们家又没个人问孩子的。”何爷爷是个有风骨的老党员,对这种资本家带着点有色眼镜。
何家就在孙家隔壁,中间隔一户,是老邻居。这家人在整个村都家喻户晓,四个儿女全是生意人,其中又属小儿子做得最好。他早年做钢材,发迹后做外贸,后来听说在北京开了公司,越搞越大,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在搞什么了。
这个小儿子很早就跟老婆离了婚,一个人在北京带着孩子过,也没再婚,前两年还出资帮村里修了一条路,算是村里的大人物。去年小儿子还给何家老两口在市里买了套独栋大别墅,老两口过去住了一星期,实在无聊就又回来了。
住得近,孙家跟何家早年关系挺不错,后来跟何家攀交情的太多,孙家书香世家,骨子里带点文人傲气,不想沾这种腥气,主动疏远了。现在两家老人见面还会简单聊几句。
下午,孙心妍一家回城,两个老人送他们出门。
刚出院子,隔壁刚好出来一堆人,各个面红耳赤,说说笑笑地道别。何家两个老人混在人堆里,看到孙家这边动静,笑着过来打招呼。
“婷婷回来啦,有阵子没见着了。”老人看着孙心妍。
孙贺敏说:“心妍,叫人了没有?”
“何爷爷、何奶奶好。”
“越来越漂亮了。我们家滨滨今天也回来了,还有小三子的几个朋友,一起过来吃饭的。”
老人忽然回头叫了一声:“滨滨!”
门口,何滨正被一个喝多了的男人拉着聊天,乱哄哄地也没注意到有人叫他,直到何奶奶过来拉着他胳膊往一边拽。
眉头轻皱,何滨没什么耐心地问:“又怎么了,奶奶……”等跟着走到这边来了,才看见孙家一家老少。
孙心妍站在父母旁边,看着他。
愣了下,何滨扫一圈面前人,倒是主动开口喊人了,“孙爷爷孙奶奶,叔叔阿姨。”
少年一米八的大高个,身上套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衫,脸上轮廓清晰,大小伙的样子已经出来了。孙贺敏好多年没见过他,一直记得他小时候挺皮的,笑笑,“都长这么高了。”
“还在窜个子,长得就像我家小三子,一个样。”
“确实像。”
两家人在门口闲聊几句后分手。
孙贺敏开车,陈冰坐副驾,孙心妍坐后排。车是孙心妍上高中后刚买的,银色的福克斯,平时都是陈冰开。
车子发动,孙心妍隔着灰暗的车窗往后看,那帮人还聚在门口没有散。一刷水的黑色轿车被阳光照得有些反光,何滨站在其中一辆旁,扶着车门,像是在跟何家两个老人说话。
画面在视野中模糊远去,孙心妍转过头。
陈冰说:“真是一眨眼,他家小何滨都长这么高了。”
孙贺敏扶着方向盘,“我也几年没看到了,长得还挺精神的。”又道:“婷婷,还有没有印象,你小时候被他烫到那回……”
陈冰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儿笑笑,跟孙贺敏说,“我估计她是不记得了。”
3
晚上简单吃完饭,孙心妍一家三口各忙各的。
孙心妍看了会儿书,孙母叫她先去洗澡。
澡洗到一半,碰到大腿上的旧疤,孙心妍想:怎么会忘啊?
长这么大,她只记过这一个人的仇。
他是隔壁家的小孙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奶奶让她叫“何滨哥哥”。村里小孩也都叫他“何滨哥哥”。她还记得大人们说,他比她大五个月。
小学二年级,孙心妍在乡下过暑假。两小无猜的年纪,他每天一到点就来家里叫她,和村里几个孩子到处疯玩。什么都玩,下田、爬树、钓龙虾、捉鸟蛋,孙心妍到现在还经常怀念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天,当然,不包括最后那个意外。
暑假快结束的一天,何滨久久不来,孙心妍去找他。就他一个人在家,坐在大桌子旁,拿热水瓶往塑料饮料瓶里灌水。她走到旁边,静静地看他倒。
他说今天要去一个远点的地方玩,要自备水杯,不然得渴死。
看着滚烫的水慢慢倒入塑料瓶小口,孙心妍说,可我没有准备哎。他说,没事,我等会儿帮你也弄一瓶。
忽然腿上一片灼热,孙心妍尖叫,下一秒只剩钻心的疼。
塑料遇高温变形,热水瞬间溢出,何滨本能地甩手,瓶子飞出去,热水飞溅上孙心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