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饭店时才下午四点,于是跟服务员要了两副扑克牌,组了一局掼蛋。后面又陆续来了两个在本市工作的同学。
饭点到了,正要收牌局,有人推门而入。男人身材英挺,一身休闲装,英俊帅气。
大家立即哄起来,“这是谁啊这是,陈军官啊!”
老同学陈彦其看着成熟不少。目光扫过一圈人,他脸上的灿烂笑容一如当年,“不好意思啊各位,久等了,我这刚下火车。”
话音落下时,他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孙心妍,两个人都是淡淡一笑。
七八个人坐满一桌,开席后有说有笑,没有一秒冷场。
中途孙心妍去洗手间,出来时有人正在门口打电话。男人夹烟的手垂在裤侧,烟头上蓄着一截烟灰。
背后的包厢传出阵阵笑声。
孙心妍在心里算算,他们也有四五年没见了。
挂掉电话,陈彦其看着孙心妍走过来,一句话还没开口,两个人又都友好而生疏地笑了笑。
“今年要毕业了吧?”他在旁边的垃圾箱上把烟头抹了。
“快了。”
“工作定下来没有。”
“没有,还在忙论文。”
“不急,慢慢找。”陈彦其看看她,“好几年不见了,你都没怎么变。”
“你也是啊。”孙心妍抿嘴微笑,“这几年在部队还好吧,陈军官。”
在这个熟悉的笑容、有些揶揄的语气里,陈彦其仿佛看到一抹她当年的神气。
陈彦其“呵”地笑了一声。
又有人出来,两人没再说什么,笑着进了包厢。
不开车的人在席间少喝了点酒,吃完饭一拨人热热闹闹地朝母校去。事先找人打过招呼,门卫很客气,只象征性地做登记。
江城中学是一所百年名校,既是省重点,也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每年高考,学校本二以上院校的学生录取率在全省都遥遥领先,上百名学生能进全国重点大学。
在江高的三年,孙心妍见识过真正的用功,也见识过真正的天赋。
假期,校园内灯光少,花草香气浓郁,格外谧静。几个酒足饭饱的老同学边走边聊,很舒心。
李笛穿的是一双高跟鞋,每走一步,鞋跟都把水泥地面敲得咚咚响。没一会儿她和孙心妍被大部队拉开距离。
孙心妍看她脚上的鞋,至少七八厘米。李笛跟着她低头看,莞尔,明知故问地,“看什么啊。”
孙心妍朝她竖了下大拇指,“开车也能穿这么高,厉害啊。”
“这有什么,熟能生巧。”
她是孙心妍高中时最好的朋友,这份可贵的友谊也一直延续到现在。高一开学时她们坐得很近,李笛是班上第一个和孙心妍说话的人,问完名字还问了企鹅号。
那时候的李笛很不起眼,好在性格大大咧咧,人缘很好。今天,不少老同学看到眼前这个妆容精致、一头短发的时髦女人,都一脸疑惑,一报名字又是一脸惊讶。很难再把她和当初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生联系到一起。
李笛问,“你几月份毕业来着?我现在日子越过越糊涂了。”
“7月。”
“还有两个月了啊。”
“嗯。”
“过的真快,你也算熬到头了。”
“可不是嘛,你在广州都呆这么久了。”
李笛上学时成绩中等,勉强考上了个一本的学校,一毕业就去了广州,在房地产企业做事,今年刚在寸土寸金的广州按揭买下房,也算小有成就。
前面没灯光了,说笑声渐止。
有人不确定地问:“这个是不是新体育馆?”
操场上空空荡荡,尽头坐落着一栋建筑。建筑的风格和学校里其他楼宇不太一样,用了现在比较常见的钢网结构,屋顶是两道伸展开的曲线,像悬浮在半空的波浪,又像一双鸟翅,轻盈别致。
“还记不记得,我们那届进来的时候新体育馆刚建,请了国外的设计师,当时说建好后有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场、国际标准泳池,吹得怎么怎么好。谁知道一直等到毕业都还没搞好。等我们走了,下一届人来了,它开张了。”
“不要说体育馆了,还记得我们校服吗,刚好也是在我们下一届改版,我们那个一比简直是麻布袋啊。”
怀旧的男男女女笑起来。
再往前没有东西,说笑声在风中淡去,一群人又陆续往回走。
然而走了一小段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回了头。
小小的人群像受到感染,大家在不经意间三三两两回首、驻足。
离远了,视野豁然开阔。
校园远离城市灯光,夜空除了纯净的黑色,只有月亮。那低矮的建筑在淡淡月色下泛出迷人微光,像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宫殿,有一种不真的辉煌感。
比它更闪耀的,是曾经的拼搏与努力、微笑与眼泪,以为会陪伴你一辈子却早已远走的友情与爱情,是那些多年后依然会梦见的场景……
往事淹没此刻与未来,像无声的烟花,在高旷的夜空下悄然绽放。
夜风吹拂脸颊,孙心妍湿了眼眶。
2(修)
倘若时光倒流,昨日重现,你的故事会从哪里开始?
孙心妍考上江城第一中学是2007年。一个很热的夏天。
那年她十六岁,中考发挥得好,进入江城中学高一十七班时班级排名第五,全年级排名第六十五。在省重点中学江高里,这样的成绩足以进入一所家喻户晓的重点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