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1 / 1)

但一阵子后,回到纪念品桌的顾思函仍察觉了不对劲──邱枫瞧他的表情就像发生了什么好事;然而,他实在很难忽视她眼神中洩漏出的一丝诡异讯息啊!让他的头皮居然发麻了。

「……怎么了?」拉开椅子坐下的同时,他忍不住问。

「嗯,什么怎么了?」邱枫不愧是装傻界第一把交椅,就这样把问题扔回去。

见状,顾思函也知道问不下去了,只得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查看。当然,他发现有通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他不在位置上的那段时间。

「有人打给我啊?」滑开萤幕锁,他随口询问身旁的邱枫。

「嗯,不过响一声就停了。」涉案人邱枫故作困惑。

「好像偶尔会有这种电话,听说是诈骗吧,回拨就必须付费。」顾思函在萤幕上点了几下,「所以未接来电是不认识的号码,我通常就不回了。」

邱枫表面上简单頷首,暗中却松了口气。好在她临机一动又撒了个小谎,不着痕跡引导了顾思函的思路,否则他要是立即回电的话,「顾思函」是个男生的事实不就马上露馅了吗?

不久后,午餐送来。跟原本猜测的不同,主办方准备的是麵包餐盒,也许是因为方便处理跟携带的缘故吧!邱枫心想。而且,比起在来来去去的人群面前大啖便当,自然是小口吃麵包比较有形象点……尤其像她和顾思函这种坐纪念品桌的志工,顾及门面很重要啊!

「没想到干部们考虑满周详的。」顾思函貌似也跟她抱持同样的想法,看着餐盒喃喃说道。

「干部嘛。」邱枫以扼要的三个字表示同感。

用过午餐后,两人在纪念品桌继续值了两个多小时的班,中途那些搭訕邱枫的外校男生都没再路过,也可能是看顾思函在,就不靠过来了。待完纪念品桌后,两人又休息了一小时,才换到室内的检录台去,帮忙赛前检录的工作。

中午后第一场比赛可能碰到的检录拖延,正好不在邱枫和顾思函的负责时间内,等他们值班这时,去吃午餐的各校球员基本上都已经回来了,队长很配合地在检录时间携学生证来到检录台,几名例外的,用扩音器呼叫几次后也急急忙忙衝过来了。

一波检录完成后,两人就坐在检录台看最近场地的比赛。这时间下来,邱枫的睏意又来了,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已经呈现半闔状态,意识也有些朦朦胧胧的。

在体育场的喧闹声中,邱枫依稀听见顾思函说了句话,可她的注意力正处于涣散状态,完全没听清话语的内容。

「你说了什么吗?」邱枫揉了揉眼睛后转头,才发觉顾思函也一副半出了神的模样,难怪没留意到她在打瞌睡。

孰料,顾思函大概是不自觉开口问了问题,反应过来后,顿时面露尷尬。

邱枫见状,微微勾了勾嘴角,让顾思函一时无法分辨她是在给他台阶下,又或者根本还在耐心等他说话。依他对邱枫的认识──前后者都有可能啊!

既然如此,他索性顺水推舟了。

「就……最近碰到一些事,觉得很复杂,想问问你。」

「嗯哼,让你问。」邱枫也很乾脆。不得不说,顾思函把她想得太善良了,如果可以将邱枫的思考过程倒带回转,就可以知道从来没有「给台阶下」这一回事。

顾思函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脑内组织如何表达,邱枫看出来后也没催促,反而开始好奇他究竟想问些什么。

然而半分鐘后,顾思函却问了个让邱枫相当讶异的问题:「呃,照你的观点来看,假如有个女生跟男朋友吵架了,却又去亲近另一个不熟的男生,是为什么?」

乍听之下,他像在分析八卦,但再深入琢磨的话,身为我笑悠然背后玩家的邱枫不难想到,顾思函这是在研究芳菲凝语的心理啊!

她以为只有她将游戏问题挪到现实中烦恼……原来,不是只有她啊。

邱枫难得不淡定了,惊讶摆在脸上,明明白白的,且随即陷入思索来不及收拾,此时全清清楚楚地映入顾思函眼底,让他一阵仓皇,以为邱枫误会了。

「不是我!」他脱口而出。

这句澄清的音量略大,很轻易就将临座邱枫的思绪拉回。值得庆幸的是,周遭学生们的关注都在球场上,被这三字吸引的人不多,回头看一眼后视线就各自转开了。

邱枫当然不会是转开视线的其中一人。

「不是你?」她刚回神,且上一秒还在想芳菲凝语跟我笑悠然的事情,顾思函的解释她完全没会意过来。

结果顾思函一听也愣了,人家邱枫根本没有多想啊!是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无奈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乾笑,然后频频摇头。

至于已经将游戏内事件代入问题的邱枫,此刻也暂时无法俐落地跳脱出来,若思维能够跳转自如,那她就不会玩网游,而是去写网游程式了;所以对顾思函的反应,邱枫也很纳闷,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让调侃对方的好机会就这么溜掉了。

不过,顾思函直接用概括和代称方式叙述了芳菲凝语的行为,反而使邱枫可以用第三者的角度看待整件事,而非就悠然的观点作思考,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一大突破。

即便如此,让她归纳出结论也需要点时间,毕竟是个过去恋爱经验一片空白的人,能否有准确的同理心便是问题,再者,现在整个环境太过吵闹,对她的专注力也非常干扰。

于是,邱枫两手一摊,诚实地道:「真的满复杂的。说实话,我没经验,让我来判断或许不会太准确喔。」

「什么……没经验?」顾思函再度怔住。

另一边,邱枫却很快就恍然了。有次在游戏里间聊谈到〈秋风词〉,邱枫不经意套出顾思函以为她有旧情人的事,还害她啼笑皆非了好阵子,所以方才她说「没经验」,顾思函的脑筋竟转不过来了。

「你不是问跟男女交往有关的问题吗?这方面我没经歷过,难以从旧经验做推测啊。」趁这机会,邱枫恰好说个清楚。「而且,个别差异太大了,没有一定的通则吧。」

否则,世上写爱情戏码的编剧,和写爱情小说的作者们要如何活下去呢?发展都一样的话,就没人感兴趣了呀。

听完邱枫这番说明,顾思函的神情却呈现茫然,过一下才甩甩头略显意外地问:「欸?没有吗?」

邱枫前后一共说了两段话,面对顾思函的提问,她一时也不晓得针对的是前段或后段;不过再想想,无论前后,她给的答案都会相同,在结果上也没差别了。

于是她道:「嗯,没有啊。」

话音甫落,她就见顾思函的神色瞬间变了,惊讶、开心那些都是很明显的,眨眼间的反射性情绪转换,他本人也顾不及掩饰──邱枫如果猜不到理由,她就太迟钝了。

她兴味盎然地望着顾思函,还不忘问:「在高兴什么?」

顾思函回过神来,接触到邱枫的目光,顿时感到无比困窘,视线左挪右移却决定不了该定在哪里,最后只好又重新注视邱枫。

「咳,没有高兴……」不料一啟口就出错了,什么叫「没有高兴」啊?顾思函紧急噤声,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能借镜也没关係,我想多听点意见,说不定没往事影响,你会想得更全面吧?」

唔,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人很容易被旧事牵引,自己给自己设了框架,当局者迷。支着脸颊,邱枫沉吟了一会儿,另一手的指尖则轮番在桌面上敲击着。

「是我的话……这个假设怪怪的,换一个好了。」邱枫摸摸鼻子,深深觉得她做不出跟芳菲同样的行径。「有女生跟男朋友吵架后,去亲近另一个不熟的男生……或许是想有人安慰,顺便引男朋友吃醋,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多个选择吧?」

「多个选择?」顾思函偏了偏头,不甚理解。

「嗯,找备胎的意思。」邱枫叹了口气,「有点残酷。」

此外,就是她站在局外人角度一想,居然真的跟老闆的说法差不多,她难免被打击到了。但备胎这点是她就一般情形来猜的,倘若分毫不差照游戏里的状况作推想,她怕被顾思函抓到小辫子。

语毕抬头,邱枫就注意到顾思函的脸色稍沉,然后她才慢半拍地忆起,汪思弦跟她提过父母离异的原因,而顾思函跟汪思弦两人正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啊。

罕见地,邱枫诚心诚意检讨了下她讲话太不拐弯抹角。

幸好,顾思函的自我调适也很优秀,并没有多说什么,还镇定地追问:「可是,为什么不找熟人,却选个不熟悉的人?」

邱枫斟酌了下,最终仍放缓语速说:「熟人啊,除非心里对她有意思,不然交情好应该也很瞭解她,就不容易下手啦。」顿了顿,她半打趣地接续道:「再者,她可能考虑了其他条件,例如外表、性格之类的。说不定她眼光很高呀,忘了考虑自己配不配得上。」

听言,顾思函点点头表示懂了;然而下一秒,他又蹙起眉心,带点迟疑地望向邱枫,「假如实际上,那个男生也有女朋友了呢?」

噗,他说的是韶光呢!邱枫很想笑,可是话题严肃,她不想破坏气氛,便先端出不解、诧异的神色,之后才垂眸细想。

「……可能,这一点根本不在女生的考虑范围内?」过片刻,她才故意语带迟疑地反问。

顾思函的双眸微微睁大,当中盈满了不可思议。

而邱枫,跟顾思函边谈边想到这,她已经腹诽了芳菲凝语无数次。

彻底从旁观者立场将一切审视过一遍,芳菲凝语的所想所为又在脑海中更具体、清晰了:她挑中悠然,故意增加两人接近、独处的机会,却根本没把悠然身边的韶光当一回事;又或许该说,韶光丝毫不会成为她计画的阻碍,因为跟个有妇之夫闹上緋闻,这成就更高吧!

当下,邱枫对于炽皇醋了后的暴怒跟不择手段,忽然能够领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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