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便拉远了他跟她的距离。
这个男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偏帮任何一方,更没有兴趣搅这趟浑水,即便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知府大人闲闲地抚了抚衣袖,又恢复了一贯的清高神态,既然宵王不管这件事,那自然就好办了。
既然要算账,那就咱好好清一清,算盘拿来。扶了一把歪掉的官帽,知府大人开了口。
容月头也不回地拿起灵双怀里的算盘扔了过去,知府大人一个趔趄接起,摸了摸嘴上的胡子,啪啪地打响了算盘。
大人可要好好算清楚了,若是说得在理,今日我分文不取,但若是算不清楚,今日这三十万两,可一个子都不能少。
众人一阵唏嘘,三十万两啊,这可是他们两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再看知府大人,额前已经布了细密的一层汗,拨算了一阵子后终于抬头道,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若是想要私了,这区区一万两也想太少了吧,还有你这回望楼里的东西,我不过是命人砸了些东西,你便开口要三十万两,难不成一条人命还不值你这回望楼?
容月并没有去看他,而是转身对宵王做了个请的手势,宵王,请上座。
没听到我家爷说吗,说了不坐就是不坐。石墨面色不善地挡在了夜长君的身前,虽然他挺敬佩面前的这个少年,年纪与他相仿却智慧超凡,要知道当初他也以为这回望楼是出自一个老翁之手,即便不是那这个人的背后也定然是有权势或者富可敌国背景,因为这回望楼的成本和巧夺天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平平少年能建造出来的。
可即便他心底对他赞赏有加,也不代表他能接受他对自己的主子无礼,众人之中唯有他不跪,面前的这个少年,有些嚣张拔鹜了。
宵王难道不想欠我一个人情吗?似没有听到石墨的话,容月依然自顾语,只是眼中的眸色分明自信得很。
那一抹玄色的绣袍终于转了身,居高临下地睨眼看他,墨色的眸子中却染了一丝兴致,我为什么要欠你一个人情?
宵王今日来,不仅仅是喝茶那么简单吧?
漆黑的瞳眸微缩,夜长君这才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少年,湖色的锦缎劲装修剪出他颀长高雅的身形,腰间只要一条束带系着,一头乌发只有一根银玉簪子挽就,显得异常干净利落。
清秀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分外的亮,就像溪水洗过的棋子,黑白分明,似能看穿一切。
宵王,请。容月走至高椅旁,淡然微笑,依然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卑不亢。
幽深似潭的眸子动了动,愈加的深沉,夜长君到底还是走至椅子捋起长袍坐了下来。
玉立的身形懒懒地靠了下来,修长的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落在身前的白皙手指间有暗光流转,几缕青丝闲懒地垂落,掩下他眸子意味深长的深邃。
在场的气氛再一次沸腾了,这个少年,居然请动了宵王。
局势骤变,知府大人脸上的冷汗开始直流。
连他都不得不惊叹,小小年纪,竟当真有这样的本事,要知道这宵王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冷面佛爷,他不想做的事,就连皇上也奈何不了。
可是今日,这尊石像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尔反尔,偏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把椅子一旦坐下,便说明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权力了。
刚刚知府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能否再说一遍?容月看向对面刚刚还底气十足的知府大人,此时已经脸色僵硬,冷汗一路流淌下来。
这就算我砸了你的东西不对,可你当众砍下龙三的胳膊,令他半生不死,我身为丰州知府,怎么也得给朝廷一个交代啊,不然这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包庇罪犯?知府大人的语气已是接近祈软的地步,难看的脸上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夜长君抚弄着手指,知府大人说得在理,既然今日由我来主持公道,那我便说两句公道话,杀人偿命钱欠债还钱,这是理所当然的,姑且不算这回望楼被砸掉的东西值多少钱,我们就先把这前面这桩人命案了一了。石墨,去看看这地上躺着的是死人还是活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檀木椅的边缘上,宽大的绣袍闲散地垂落下来,铺了一地堇色海棠,夜长君细长的眉眼微睨,薄凉的唇淡淡微勾,眼中多了一丝玩味。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笑意,容月忽然觉得有几分涔冷,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爷。石墨趋步上前,弯腰探了探龙三脖子上的脉搏,五指之间一根细不可见的银针渗入了原本还有细微起伏的颈脖之中,随即抬头回道,爷,这人是死的。
这伤人是小事,可这命案就非同小可了,知府大人,如今这里发生了命案,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理?夜长君葱白干净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檀木椅子,萦绕在指间的光晕带着闲碎的浅淡,看得人有些微微晕眩。
容月对上他深潭不可测的黑眸,那里像一滩深邃的沼泽,带着危险不可接近的气息。
他的眸子,有着警告的意味。
他不喜被人看穿,更不喜被人威胁,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