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兄?”
“对啊……他和云少侠……唉!就知道霍兄你是看不出这些事的……”
霍潇湘在那一刻陷入了对尘世深深的质疑,之后才从蛛丝马迹中相信了江信所说的话。
“……大致就是如此,”霍潇湘对苏云开笑得无奈,“我其实也不太懂这些事,平日能不搅扰就不搅扰了。”
苏云开听得哑然,似乎从方才的回忆中察觉到了一件更惊人的事。
“何作人间有情痴啊……”苏云开一声喟叹,在絮絮叨叨中走远几步,霍潇湘也没有多想,透过间隙轻轻一瞥,看见云清净憔悴的面容边,始终有一双关切于他的眸眼,以往总是泛着柔光,可这次回来之后却多了些疲态。
放下最后一封信,云清净无力地扶着昏沉的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风醒从书箧里将他看过的信笺再翻了出来,倒觉得云霄此人格外有趣,书信中包罗万象,什么离奇古怪的事都会记下来,写得一手好字不说,还爱画上几笔,只是画技高深诡谲,让人琢磨不透。
比如,风醒拣出一张像是缝补衣裳的,画中破开的丝口冒着青烟,还在细针上勾出了人的笑脸。再拣出一张,画了一只疾行的兔子,背后拴了把长剑,颇有侠风。许多稀松平常的事,在画里都变得别有意趣,让人叹为观止。
云清净本是焦躁难安,见风醒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皱着眉头问:“这画的什么东西?”
“哦,兔子画的是我。”苏云开凑上前来,对年少的岁月怀念不已。
旁人:“……”
风醒钦佩于这满桌的书信:“这位前辈对人世间的喜爱之情,真是跃然纸上啊……”
云清净朝他倾过身,歪着头在书信堆里狂扫,看得越多,心里越是闷得厉害——一个本该与他最熟悉的亲人,此刻却只活在字里行间。
苏云开禁不住摇头叹气:“若是掌门师兄还在,无论多难的事,他都一定会有办法的……”
“阁里还有什么异闻录之类的么?”云清净黯然起身,“再找找说不定就有新的线索了。”
苏云开与霍潇湘相顾无言,他们二人方才已趁云清净看信的间余,翻过了几本,异闻录不比史书考据严密,若将其当真,那线索几乎是浩如烟海,但看云清净这架势,似乎是想亲自重来一遍,任何线索也不放过。
风醒没有劝阻,将书信整理回书箧,无意又拾得一张惊世画作,这幅画没有夹在书信里,而是单独的一张——画中一人抚琴,可那人线条僵直,神情还很狰狞,威严毕露,与面前一张古朴的七弦琴格格不入。
想起方才那只负剑的兔子,风醒隐约猜出什么,问苏云开道:“这是前辈画的自己么?”
苏云开无奈地点点头,云清净又从风醒手里拿过这幅画,闪烁的目光突然顿住,将这画拿近了些,仔细辨认起了画中人的神情——为何,这么熟悉?
“怎么了?”风醒见他有异。
云清净尽力回忆起平日琐碎的事,抬眼望向风醒时,不知怎地,记起了同他的一个吻,继而浑身无意识地一寒,他才恍然:“这、这不是苍穹殿的神像么!”
苏云开闻言赶紧上前一瞧,果不其然,画中人与那尊桀骜的神像极为相像,应当不是什么巧合。
云清净等不及思索出画里的意味,就先行夺门离去。
.
苍穹殿里,众人正在午休,偶尔浮起零星的鼾声,转眼又被冻灭了。
王清水被陈清风抓去打理别处,留下清诚守着殿内的火盆,待火势弱了及时添炭进去。
门前倏然扫进一阵凛风,清诚一抬头,瞧见云清净急匆匆闯进来,直奔神像而去。清诚怕搅扰同门,没敢搭话,转眼又看见苏云开和风醒追了进来。
清诚:“???”
苏云开瞧见清诚,对他“嘘”了一声,清诚才茫然地点头,不敢吭声,好奇地看着三人去到神像面前反复打量起来。
神像仍是岿然屹立,肃穆庄冷,云清净对比着手里的画,绕行一圈,瞧不出什么端倪。
画中人在抚琴,而神像面前没有琴,仅摊开了一只手掌。
云清净将画塞回给苏云开,伸手在神像各处敲打试探,除了苏云开曾经封住的灵流在不断闪光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风醒小声道:“要不我回避一下,让苏掌门将之前封住的术法解开试试?”
云清净觉得有理,又忍不住说:“你、你别走远了……”
风醒见他忐忑地握住神像的手,说得可怜兮兮,禁不住心头一暖,可须臾过后,云清净颈上的星宫蓝玉莫名亮了起来!
云清净忽然发觉自己的手再也挣脱不开,神像如同黏稠的沼泽,拉扯着他,掌心被灌入一股古怪的力量,风醒赶紧伸手将他拉住,几乎是不假思索,两人却瞬间被星宫蓝玉爆出的光芒吞噬不见了!
“呜——!”
眼前一切眨眼间扭曲成光影,流水似的奔腾,云清净感到一阵窒息,失神中,潮热的风迎面拂来,携着陌生的泥土气息。
他稍一回神,顷刻便是强烈的失重,只听“嘭!”的一声,他与风醒坠落在草丛间。
“嘶……”云清净摔得突兀,叫苦不迭,风醒自是对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恍惚地躺在地上,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头顶这一片天,又不一样了!
云清净见他出神,急忙拽了他一下:“疯子?你没事吧?”
风醒茫然起身,发觉他们正在一处路边,并不是当初千古源的山林,他心里反倒五味杂陈。
周围的山河清新盎然,阳光翻涌着热情,全然不似秋冬那般柔和。风醒暂时从千古源的事里回过神,拉过云清净检查他方才被缚住的手,幸好无碍。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地方?”云清净与他来到路中央,周遭皆是陌生,连远处的民居都建得与他之前认识的有所不同。
风醒望着地上交错的辙印,耳畔还能听见清脆的鸟鸣,生灵的气息无处不在,他才终于彻底将此地与千古源划清了关系。
“你这块蓝玉是那张七弦琴上的,恐怕因此才与神像产生了某种呼应。”风醒朝他解释。
云清净摸着这块玉佩,意识到他确实是在触到神像摊开的掌心之后,星宫蓝玉才起了反应,风醒说得不无道理,只是两人都猜不透这究竟是何术法。
“喂!”
身后骤然一声喝斥。
两人诧异地回头,只见一名身着灵荡峰仙袍的云游浪子站在眼前,顶着犀利的眉眼,神情不悦。
“这条路是你们俩开的么?没事儿挡在路中间干什么!”
他手里正是抱着一张七弦琴。
刻着“烟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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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还是爹,虽迟但到……(扶眼镜)
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