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人偏偏连这点亏都不想让他吃,非得不顾一切地护着他,一时间让他无所适从。
“你这人到底哪来的啊?”那官员急了,抬手就想拽他:“哪来的滚哪去,爷没工夫跟你耗。”
“啊!”何立顺势扑到了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他伸手摸了摸,又蹭了一下脸,于是更显出一派骇人的血迹斑斑:“朝廷命官就是这样欺压百姓的吗?”他趴在地上,抬头望向杨青山,中气十足地说:“哥,他打我,我肚子好痛哦,我快死了。”
“算你狠。”官员指了指何立,又瞪了一眼杨青山,临走还撂下一句狠话:“我这就回去回禀太后娘娘。”
杨青山头疼得很:一边是西太后,一边是家大业大又跟封疆大吏郑大人搭上钩的江宁何家,他哪边也得罪不起。
“你怎么样了?”何立脸上的血迹实在骇人,杨青山蹲在他身边,死死皱着眉:“伤得很厉害吗?怎么还吐血了?”
看那人走远了,何立立刻爬了起来,冲杨青山吐了吐舌头:“没事,我把舌头咬破了,故意吓唬他的。”
合着这孩子就是故意来给他惹麻烦的。杨青山忽而觉得心中烧起了团团怒火,那火越烧越大,几乎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他极力压制着怒火:“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惹了多大的祸?”
“我知道。”看着杨青山这样,何立有点害怕了,刚才和那朝廷官员硬碰时的气概瞬间荡然无存:“可我不能看着他羞辱你啊。你看他那阴阳怪气的,你脸上都受伤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杨青山几乎在咬牙切齿。
何立愣住了:“不是,你之前说,不管我到底是什么人,我只要记住,你是我老师。”他试探地去拽杨青山的袖子:“你是我老师啊,怎么能跟我没关系呢?”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杨青山冷笑道:“怎么刚才那一口一声哥叫得这么亲热呢。”他瞪了那人一眼:“你,走吧。”
“哦。”何立乖顺地蹲在了离杨青山比较远的角落里,头也不敢抬。
杨青山看着他这副乖顺又委屈的模样,不由得心软了些许:人家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想来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今天为了他这般不管不顾,无论以后如何,这份心他不该辜负。
杨青山被贬这些年,除却养精蓄锐寻时机东山再起,更重要的,他学会了忍。他早就不是那个意气风发恩怨分明的小侯爷了,可何立还太过年轻,有的是鲜衣怒马的心性与资本。
他缓步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轻声问道:“还疼吗?”
“啊?”何立猛一抬头:“什么?”
“我问你,舌头还疼不疼?”杨青山无奈地撇了撇嘴。
当然疼啊。何立有些委屈,但却也极力忍着,口是心非地说:“不,不疼了。”
“挺厉害啊你,跟人家说你是我弟弟,”见他没事,杨青山又来劲了,总想着刺他几句:“这就自己把辈分抬上来了?”
何立怔怔地看着他:说实在的,当时何立还真没想过辈分的事。
“且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杨青山眯起眼睛:“我其实跟程轩他爹,也就是现在的南安侯一个辈分。当初程勉出生的时候,算命的说这个青字与他相克,这才给去了。”
何立当即怔在了原地。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护着我?”杨青山转头问他:“我可是反贼啊,你不怕吗?”
是啊,他是差点被处死的反贼啊。何立自己也疑惑得很:当初与齐星楠提到时他还在想,谁知道这人当初谋反到底是受人唆使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利。可这才不过半年多,他怎么就能为了这人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吃人家的嘴短?
当初他不了解,不认识,故而肆意怀疑无所顾忌。可如今越是了解他越能明白,为何满京城的青年都不相信北安侯会行谋反之事。
“你以为我愿意护着你?还不是为了还你上次救我的人情。”何立思忖了片刻,而后吐出了嘴里的一口残血:“我可讨厌死你了。”
杨青山一怔:他从不知道何立居然不待见他。不待见就不待见吧,他更没想到的是,何立居然能这么毫无遮拦地把话说出口。
他这辈子见了太多口蜜腹剑的,像这种送了这么大个人情嘴上却这么硬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为什么讨厌我?”杨青山低声问他。
“因为你总喊我大姑娘。”何立冷冷地说了一句。
“那好,”杨青山笑了:“我以后不喊你大姑娘了。”
“好啊。”何立点了点头。
杨青山却皱起了眉:这孩子怎么这样,他凭什么把别人的好意看得这么理所应当?
“喂,”杨青山喊了他一声:“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吗?”
“为什么?”何立觉得莫名其妙:“你喊我大姑娘是你的错,你现在把错改了是理所应当,这有什么为什么。”
杨青山被狠狠噎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他。
“那你怎么就觉得你可以无缘无故地口头上欺负我呢?”何立反问道。
才不是无缘无故,还不是因为你太像之前那个细作了。杨青山在心底想着。可他面上却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他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自然深知名利场逢迎之间什么都能说,只有实话不能。
更何况他也不想把这些年的伤疤就这么袒露在这孩子面前。这不过是个孩子,刚才这人不知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替他跟朝廷命官硬碰了几个来回,说到底,终究是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