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止。”
江嘉年顿时紧张起来,特别严肃地拉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向自己,认真问道:“不止?她们还干嘛了?”
毕竟眼前这位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孩子的准爸爸,江嘉年可不希望有谁来挖她的墙角,照她现在对夏经灼的爱意和感情来看,他们要是真的分开了,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夏经灼大约也感受到了她眼中浓厚的爱意,沉吟片刻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拿手机拍照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想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想到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事情上去了。
江嘉年转过身去面对墙壁,告诉自己你要好好反省了,难道是因为怀孕了吗,怎么每天都在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因为每天晚上身边躺着一个非常好吃但是又不吃的男人吗?啊,第一次和他在一起时候那些细节仿佛就在昨天,痛并快乐着的感受,真是很怀念啊。
身上好像越来越热了,江嘉年浑身难耐,忍不住又转回身去看夏经灼,他还保持刚才的姿势坐着,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屏幕,春晚节目色彩缤纷的反光落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都有了颜色,不再是简单直白的黑色或者白色,他有了别样的情绪,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机长先生,而是也会有平凡感情的人。
江嘉年一个心情激动,上去就想亲她一下,可夏机长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稳稳当当地来了一句:“爸,冯巩出来了。”
这一嗓子可了不得,只见厨房里面江父麻溜儿地跑了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围裙上还有面粉,他们大约在包饺子,老爷子出来就兴奋地说:“冯巩出来了?哪呢?!”
江嘉年僵硬地维持着刚才转身噘嘴的动作,尴尬地看了父亲一眼,江父看过来的时候就瞬间捂住眼睛有点生气地说:“你这孩子,大晚上的这是要干嘛!嗨呀!我不看了。”
说完,赶紧跑掉了。
江嘉年弱弱地收回那个傻乎乎的姿势,摸了摸脸嘟囔:“晚上不干这个难道白天干?”嘟囔完,她抬眼去看夏经灼,只见夏机长眼眸含笑地睨着她这边,明显刚才他那全都是故意的,存心是想看她窘迫。
江嘉年伸手放到他身上某个位置,夏机长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不再那么不动声色和慢条斯理,一脸严肃道:“别闹。”
江嘉年皮笑肉不笑道:“那可不是我先闹的。”
夏经灼感觉身下某个地方被握着的力道加大了,赶紧说:“我错了,别闹了。”
可惜,现在认错这样简单的反应对江嘉年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别闹?我偏要闹。”
低低地说了一声,江嘉年干脆直接扑到他身上去折腾,因为她怀着孕,他又不能动作太大,担心伤害到她,所以不管她干什么他都只能受着,一来二去的,吃年夜的饭的时候,夏机长就不在客厅了。“经灼人呢?”江母疑惑地问。
江嘉年一边嗑瓜子一边笑眯眯道:“嘿嘿,去洗手间了,去解决一点个、人、问、题。”
江母奇怪地注视着闺女,总觉得她笑里藏刀。
而洗手间里,夏经灼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慢慢的长舒了一口气。
这女人,太狠了,太过分了。
第五十九章
年初一,安平航空的航班依旧坚定不移地开启着。
往年,作为孤家寡人的夏机长总会仁慈地把休息的机会让给同事,多年来不但同事已经习惯,连公司和他自己都习惯了,所以今年照常这样安排的时候,拿着手里的飞行资料从准备室里出来,看着比平日空荡许多的公司,夏经灼这心里头就有点不是滋味。
殷曼急匆匆地追上来,问了一句:“夏机长你还坚守在一线啊?我以为你今年要在家里过年呢。”
自从听了那些外传的关于江嘉年在办公室里怎么将陈锋揪出来的消息后,殷曼对江嘉年那点很些微的讨厌就完全消失了,毕竟夏经灼是她那么喜欢过的一个人,有人对他好她肯定高兴,既然已经注定那个人不能是自己,伤心过一段时间后就赶紧恢复正常吧,总不能真的在一颗树上吊死吧,时间会愈合所有伤口。
夏经灼还没来得及回答殷曼的话,邢舟就拖着箱子跟了上来,他们一行人正准备前往停机坪,航班将在三个小时后起飞,平时他们不会这么早过去,但夏经灼今天出来这么早,大伙儿也就跟着走了,都没注意到时间其实还很早。
等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到了机场上,被候机的旅客们行注目里的时候,殷曼才后知后觉道:“哎?我们是不是出来时间太早了?”
邢舟抬手一看表,立刻皱眉道:“这还早呢,我都没注意,怎么也还得一个小时才要过去,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夏经灼穿着制服,外面套着制服大衣,长及膝盖,从后望去他整个人身材挺拔颀长,英俊极了。只见他压低了帽檐,淡淡地看着前方说:“我自己出来有事,你们跟着做什么?”
众人默,这还不是往日都是这样走的,一时间习惯了吗?
于是,候机的旅客们就看见本来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剩下为首的四道杠机长走了,其他人留在那无奈地相视一笑,像是在讨论刚才的自己有多傻乎乎的。
夏经灼并没理会那些,他前往快速安检通道,拖着飞行箱排在别的同事后面等着过安检,等待的时候还低头看表,似乎在赶时间。
江嘉年到的时候,就看见他那副样子。
挺着大肚子,江嘉年包裹得严严实实,轻手轻脚地排到队伍后面,看着走工作人员通道旅客,有小姑娘正举着手机要拍照,照的正好是低头看表的夏机长,江嘉年皱皱眉,咳了一声,把偷偷摸摸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回眸一看,有点奇怪道:“您有事吗?”
江嘉年没说什么,但她的咳嗽声已经引起了夏经灼的注意,这可是自家老婆的声音,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夏经灼当时就转过了头,小姑娘一看机长大人回头了,顿时满眼红心,手足无措地想要说什么,谁知道机长大人直接绕过她,走到了咳嗽的孕妇身边,皱着眉说:“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着凉了?”
小姑娘愣住,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大概是什么关系,而自己刚才偷拍的行为估摸着是被人家老婆看见了,小姑娘顿时脸红地跑掉了,决定呆会再来过安检。
江嘉年瞥了了一眼对方的背影,摸了摸脸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夏经灼仔细看了一会,认真道:“兴师问罪的样子的确很吓人。”
江嘉年无奈地掐了他一下,哼了一声说:“你没忘记吧,今天是夏叔叔走的日子。”
夏经灼表情一顿,很快说道:“我记得。”
江嘉年着急道:“那你怎么还没安排呢?你该不会还是想让他走吧?”
夏经灼垂眸睨着她,淡淡说道:“我这不是在提前过安检么?”
江嘉年愣住,好半天没反应,夏经灼直接脱掉制服大衣套在她身上,在身后排队的人惊讶地注视下轻声说:“你回去等我,我要过去了。”
语毕,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在她呆呆的目送下过了安检。
后来,江嘉年才反应过来他们那平日里的亲密行为在机场排队安检的地方有多扎眼,害羞程度不比被发现偷拍的小姑娘差。
而过了安检,夏机长也没有像工作时那样直接前往停机坪,反而翻看着手机里的一条短信,按照短信上告知的登机口找过去,很快就在登机口附近的贵宾休息室里找到了夏渊。
夏渊还是一头白发,坐在候机室角落盯着地面发呆,周围的旅客或是在看手机,或是在看电视,只有他在发呆,脸上神情恍惚,起色极差。
他大约身体不太好,总会忍不住咳嗽,夏经灼的脚步停在前台那里,值班的地勤看见他眼前一亮,羞答答地站起来说:“您好,请问……”
夏经灼不等对方说完话就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他直接迈开长腿走进去,坐到了夏渊对面的位置上。
夏渊回神,抬眸去看,看见是他之后大吃一惊,愣愣道:“你怎么来了?初一排到班了?”
夏经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的问题,夏渊有点意外,他好像还是有点反应迟钝,半晌才说:“你出现在这,我很意外。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我了。”话刚说完,又开始咳嗽了。
夏经灼安静地看着他,在等待他停止咳嗽的过程中,他慢慢皱起了眉,似乎夏渊每咳一下,他的心都被割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坐不住了,起身去给他倒热水,夏渊咳嗽着,根本不知道他是去给自己倒热水,还以为夏经灼烦了,要走,眼眶马上就红了,越是想停止咳嗽越是停不下来,直接咳得满屋子人都看他,人都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然后,就在他脑子开始昏迷不清的时候,他看见长相和自己那么相似的儿子回来了,他穿着飞行员制服,手里端着热水,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扶着他让他喝水。
好像一下子他的病就好了,刚才怎么都止不住的咳嗽也在温水入喉后好了许多,夏渊眼眶越发红了,喝完水他险些落泪,夏经灼将水杯放到一边,前台地勤走过来轻声说:“请问去美国的夏渊旅客在吗?您乘坐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
夏渊怔怔地看着夏经灼,夏经灼直接对前台说:“谢谢。”
前台害羞地点头,转身离开,夏渊低下头,准备起身离开,夏经灼却直接道:“你不用起来了。”
夏渊不解地看向他,夏经灼也站起来说:“你的机票我已经帮你取消了。”他随手拍了拍袖口,漫不经心道,“我今天飞北京,晚上大约九点钟能下班,嘉年在出发层13号外面等你,你和她先回去。”
夏经灼这些话不长,但信息量很大,夏渊听得整个人都傻了,指着自己说:“你说你取消了我的机票?你让我……回去?”他声音颤抖道,“经灼,我不是听错了吧,我……”
夏经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烦道:“我不喜欢一句话说两次,赶时间飞,先走了。”
语毕,他直接拖着飞行箱离开,那背影看着,真是让人恍惚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夏渊犹记得当然的自己也是这样潇洒的飞行员,可后来是怎么了,就再也提不起操作仪表的勇气,就跟再也提不起留在江城的念头了一样,仿佛留在这里,就每天要受到问责,备受煎熬。
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13号门外的,夏渊刚站定,就看到白色的轿车停在了他面前,江嘉年打开副驾驶的窗户朝他说:“爸,你把行李自己放到后备箱吧,我不方便下去,就不帮你了。”
她怀孕了,不能帮他搬行李是正常的,可是让夏渊意外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叫我什么?”
江嘉年笑了,朝一边催促离开的交警抱歉之后才对夏渊说:“爸,你快上车吧,经灼让我接你回家呢,这大过年的,咱们也别去宿舍了,就到我家里去吧,我爸妈早就想跟您见一面了!”
这样的画面,夏渊只在突如其来的梦里梦到过。
但哪怕是在梦里,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很快的,他上了车,车子慢慢往回走,耳边是驾驶座上儿媳妇的念叨,他知道是儿子让她带他回去的,他也知道自己再也不用走了,从此他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国外赎罪,他可以在这里含饴弄孙,可以好好地跟儿子对话,不用再抱着一心的愧疚,看着他的冷眼了。
江嘉年一直在说话,就是怕夏渊情绪不稳定,她想让他觉得自然随意一点,但还是没能阻挡老人的泪水,江嘉年从后视镜里看见他在哭,也便停止了说话,安静地调高一些空调,将车子稳稳当当地行驶在机场路上。
她想,最幸福的日子,这才算是要开始了吧。
第六十章
夜幕下,寒冬的风吹着,也掩不住街上人们脸上的喜悦。
新年,就是这样每家每户都开心快乐的日子。
夏经灼九点钟下班,驱车回位于市区的江家,车子要开两个多小时。
这还是不堵车的前提下。
等他到家的时候,应该是十一点左右,家里人应该都睡了,他手里有一把钥匙,也不需要劳驾他们开门,他安安静静进去,不动声响地回到房间,不惊动任何人,这样很好。
当然,这只是夏经灼设想中的画面,当他终于到了家,按照想象中那样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后,见到的却不是黑着灯的屋子,而是亮堂堂的客厅。
客厅里也不空荡,家里人还都没有睡觉,电视机打开着,江父正在和夏渊划拳,两人有说有笑,好像多年的老哥们儿一样,江母在一边不断给他们加下酒菜,听见开门的响动望过来,瞧见是夏经灼之后赶紧过来说:“你爸他们喝起来了,嘉年累了,先回房间睡了,你忙了一天也先去休息吧,那俩老头子估计现在谁都不认识了,就认识酒!”
夏经灼不可置否地点头应下,从客厅路过,直奔江嘉年的卧室。
等他开门进去,夏渊那边才稍稍看了一眼这边,江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笑着说:“孩子长大了,咱们用不着那么操心,老弟你以后不回美国了那就最好了,也别往别处去,就住在咱们这个小区里,没事儿就来跟我下棋,反正都没事干!”
夏渊把江父的话听在耳中,那是多么寻常的晚年生活啊,却是他前半生从来都不敢奢想的。
他还记得回来的时候,江嘉年告诉他,经灼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原本以为按照经灼性子,哪怕知道真相恐怕也还是会怪自己自作聪明,他一直都不敢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回到他们身边,过上那鸡毛蒜皮的普通生活,想到未来可以有那样的生活,可以轻松下来,这酒劲就上来了,夏渊也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和身份了,和江父喝得更高兴了。
江母看着,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警告道:“年年和经灼都休息了,你们俩给我小声点,不要吵。”
江父赶紧作保证,夏渊也伸出手指比在嘴边做了噤声的动作,而房间里,其实江嘉年根本就没睡着,她一直在等夏经灼回来,他开门进来的时候,她立刻便醒了。
“明天不用上班了,对吗?”
她伸出胳膊去抱他,还穿着制服,风尘仆仆的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双臂抱住了她。
“嗯。”
他轻轻应着,性感低沉的嗓音令人难忘,江嘉年靠在她怀里好半晌不肯起来,夏经灼敏锐地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他不知道,他思考了一下,柔声问她:“他跟你说什么了么?”
到现在,他还是不能很自然地称呼夏渊为“我爸”,但江嘉年和他心有灵犀,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不是。”她摇头,抿唇迟疑,过了一会才说,“我今天看了新闻。”
夏经灼微微凝眸,江嘉年递了手机过去,屏幕上还显示着关于悦途的新闻。
时间倒退回两个小时之前。
九点钟,机场那边夏经灼才刚下班,但悦途这边,林寒屿可能要终生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