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劲!”月婵冷哼了一声,眼波流转间暗送秋波,红唇轻撅,似怒非嗔,“真是不解风情,外面多少人排着队一掷千金等着我伺候呢”
“那你出去”
“……”
夙命从榻上直起身,拢好衣服,“你的那些媚术在我这没用,不如省省”
“……”月婵直接想把她的嘴给缝上,话虽少却能把人气死,看了看她手边放着的古剑含光又默默地把这个想法咽回了肚子里。
夙命推开窗,让这屋里血腥味夹杂着甜腻的香气散出去一些。
月婵看着迎风独立的那个人,黑衣束发,身姿高挑,一张白玉面具贴合在脸上掩去了大半容颜,自从八年前她从死士营出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
后来她们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建立不语楼,在江湖里杀出一条血路,将不语楼慢慢壮大,直至成为今天齐国最神秘消息也最灵通的杀手组织。
步步走来脚下堆积的是累累白骨,彼此都见证了彼此在血与泪中挣扎,沦陷,越来越深,她就像手中饮饱了血的剑一样,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月婵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从来没有对她用过媚术,所有娇嗔暧昧都出自真心。
她就像空谷迷雾,暗夜幽昙,抓不住握不紧,一用力便消散。
月婵略略垂下眼眸,收敛了情绪万千,“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静观其变”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打闹之声,月婵皱皱眉,这些人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我出去看看”
不过片刻月婵便回来了,“有个女子假扮男装进来找一个叫什么沈慕的,结果被往来恩客缠住,你说当今这怪事可不是越来越多”
夙命微微眯了双眸,唇角透出一丝玩味,“有意思”
“要不要把人带上来?”
“不必,让人带她去找沈慕”
月婵沏了一壶热茶,将一盏白玉杯放在她面前,手腕微斜,露出一截藕臂,茶水一滴不漏地全进了杯中。
“怎么,有兴趣?”看着姿色不错,就是太嫩。
“宁国侯世子的贵妾偷偷跑来青楼找自己的哥哥,你说有没有兴趣?”
从不语楼出来之后,桑榆便有些失魂落魄,坐在巷口环膝抱住自己,寒风凛冽,乌云密布,看着竟是要下雪了,远处欢歌笑语,路上行人匆匆,只有她形单影只。
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幕幕还在脑海中回放,沈慕如轻狂浪子一般,穿梭于花丛当中,旁若无人地与花枝招展的女子调笑打趣,不时有些肢体接触,他看起来如鱼似水,想来并不是第一次来。
桑榆的脚步仿佛生了狠似的,再也没有力气去推开那扇门,身后引路的女子低声道:“姑娘不进去么?”
桑榆摇摇头,转身,撞开她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从前那个会含笑对她伸出手的沈慕,终于消失在人海。
然而桑榆还是有些不死心,她坐在巷口等了许久,她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她现在的处境只有沈慕能帮上忙,听说沈慕现在已是吏部侍郎,她不清楚到底官阶多大,应该也是很大的官吧。
直到夜深人静,有雨丝渐渐飘落在她发梢,寒气侵入骨髓,桑榆又冷又饿,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沈慕跌跌撞撞地从花满楼里出来,满身酒气夹杂着脂粉香气,脸色潮红。
桑榆定了定神,拔腿冲了过去,“慕哥哥!”
“慕哥哥……小娘子在喊在下么?”沈慕顿住脚步,迷迷糊糊地向她走来,轻挑地挑起她的下巴。
桑榆眼眶泛红,又喊了一声,“慕哥哥!”
沈慕一个激灵,朔风猎猎,全身的酒劲都被吹散了去,继而出了一身冷汗。
“榆儿,你怎么在这?”
“慕哥哥,若你还当我是你的妹妹就求求你把我带出侯府……”桑榆顾不上男女之别紧紧攀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
那样每日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何况还要让她委身于一个折辱以人为癖的变态男人。
沈慕想抽回手,奈何她抓的很紧,就算从前沈家落魄时桑榆也是从头到脚收拾的整整齐齐,待人接物知书达理,何曾见过她如此狼狈不堪,衣衫不整,发丝披散的模样,更何况是泪流满面,形如市井泼妇的样子。
他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有些不耐烦,“虽然只是个妾但侯府可曾缺了你的用度,跟着世子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况当初你是答应了的”
桑榆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今衣冠楚楚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落魄少年,可那颗扶危救困的济世安民之心,到底在官场里蒙了尘。
“慕哥哥……”
沈慕亦有些不忍心,到底从前也是有过几分真心的,“看样子你也是偷跑出来的,赶紧回去吧,别叫世子发现了以为我们沈家门风不正,这些银票你先拿去用”说罢,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她手里,打发叫花子似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桑榆怔在原地,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脸颊,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怒反笑,扬手狠命撕着手中的银票,纷纷扬扬的纸屑落了满天。
雨势越来越大,桑榆蹲下身子紧紧环抱住自己,从前桑家被灭门时她没有哭,流落街头时任人欺负她也没有哭,却在此刻寂静的天地间,一个人放声大哭。
来人撑着一把竹纸伞,一袭黑衣料峭,身量颀长笔直,白玉面具遮住半个脸颊,只露出澈若寒星的眸子以及晶润雪白的下巴,绣着浅色云纹的靴子停在了她面前,手中竹纸伞微微偏了偏。
瓢泼大雨突然停住,只剩下雨打伞面的滴答声回荡在天地间,桑榆错愕地抬起头,没有星光,却有错落的灯光细细碎碎地洒在那人眼中。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哭,只会让人瞧不起你”
桑榆眼中散乱的光芒渐渐聚拢,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丝神采,她一把拉住夙命的衣袍下摆,姿态像极了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你武功这么厉害……”
夙命点头,“我当然可以帮你,不过你得拿东西来换”
“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都拿去!”
夙命低下头,用含光抬起她的下巴,这女人即使如此狼狈却依然难挡与生俱来的容貌,她与夙命惊为天人的美不一样,桑榆的美是渗入骨髓,五官精致犹如最好的画师笔下的山水,点点滴滴皆是情韵,更难得的是整个人的气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你除了这张脸还有点用处之外,还有什么能拿来交换的,回去吧,好好做你的世子贵妾,若是有需要我自会找你”
“等等……”桑榆咬唇,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她,“我……我该怎么联络你?”
她以为那人不会回答,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叫什么名字……
“花满楼,夙命”
冷雾疏雨里,那人嗓音低沉动听,由远及近清晰的穿透耳膜,不知为何,桑榆的心有一丝回暖,然后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夙命。
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每次看别人的文对自己都是一种打击tt默默泪流满面后又滚来更文。晚安,看文的小天使们都早点睡。
第7章面瘫
桑榆回府之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以后仿佛脱胎换骨,从前不肯用心学的女红女戒等等,现在学的一丝不苟,分毫不差。
从前除非情非得已不得不去的时候才往宁国侯夫人那边走,现在除了晨昏定省还隔三差五的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过去请安,宁国侯夫人从一开始的横眉冷目到去的次数多了,也会掂□□心尝尝。
她做饭本就是一把好手,从前在沈家也是操持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连着给宁国侯夫人做了几天饭后,终于得到了厨房的使用权,再也不用吃残羹剩饭了。
此时她正在厨房里忙碌,布衣钗裙,清新脱俗,素手砍瓜切菜看着甚是赏心悦目,浣花也在一旁帮忙,神色却有些担忧。
“夫人……真要给侯爷送去吗?”
桑榆点点头,“待会儿我亲自给侯爷送去”
“夫人……恕奴婢斗胆问一句……您到底想做什么?”
桑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声说:“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好处,只要记得现在我们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能逃出府去”
浣花一怔,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今日正是宁国侯四十大寿,往来宾客络绎不绝,连圣上都有封赏赐下,足可见圣眷正隆。
一时间宁国侯府风头无两,与隔壁祁王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刚到掌灯时分,一辆由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所拉的马车便停在了宁国侯府,明黄色车帘掀开,下来的赫然是纳兰容楚。
门口的小厮楞了楞,忙挤出一脸谄媚的笑意将人迎了进去,虽然暗地里不合,但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纳兰容佑正在和宁远谈话,几年边关历练这个年轻人变得更加坚毅沉稳,和纳兰皇族其他皇子偏文秀的长相不同,容佑是在北地风霜中成长起来的,剑眉星目,斜飞入鬓,肤色偏黑,虎背熊腰,一看就是武人,性子也是豪爽耿直,因而得罪了朝中不少人。
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容佑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侯府的下人如此不懂规矩”
“侯爷可在里面,妾身奉了婆婆之命特意来给侯爷送些解酒清淡的吃食”
想起前几日她也曾命人给自己送过一些零七八碎的吃食,宁远便没再怀疑,“是犬子新纳的贵妾,吏部侍郎沈慕的胞妹”
容佑这才点了点头。
“进来吧”
桑榆今天特意打扮过,梳着凌云髫颊边垂下两缕发丝,衬的整张小脸更加精致,身穿海棠红丝绸罩衣,她素来喜素净的颜色却不知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整个人淡雅之中多了几抹娇媚,一袭百褶如意月裙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走动之间仿佛有月华流动。
她款款行礼,嗓音轻软,“妾身见过侯爷见过这位贵客,婆婆知道侯爷今日多饮了几杯酒,特命妾身送几道清淡解酒的饭食过来”
不是不紧张的,尤其是在那位剑眉星目的公子注视下,她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定了定神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袖口滑落半截露出雪白的藕臂,宁远的目光动了动,“行了,你先下去吧”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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