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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宏闻言心内自是安慰,微微颔首,笑道:“朕听闻六妹于驸马都尉府内设了学堂,又请了汉家名士为宗族子弟讲习汉学,此举甚好!”
元钰食下一口枣泥糕,笑道:“吾乃女流之辈,既入不得朝堂亦上不得沙场,只可行此些许小事以助阿兄行汉革之举。”
元宏一脸赞许之情,笑道:“六妹此举便是为宗族亲贵开了汉化先河,于朝堂汉革而言胜过千军万马。”
举起茶盏,元宏道:“此茶乃阿母最爱,朕便以此茶敬六妹!”
元钰闻言自是受宠若惊,急忙忙举起茶盏饮下盏中茶。
元钰今日入宫是因了初一那日昭仪往白马寺进香之事,此时见元宏心情甚好,元钰自觉时机已到,于是开口道:“吾今日入宫一为思念阿兄,二来因了一桩奇事。”
听闻元钰言有奇事,元宏好奇道:“哦?六妹有何新奇之事不妨道于朕听听。”
元钰略略思忖,道:“吾所言所行皆是为了阿兄,吾要阿兄先应下吾,不论吾所言为何事,阿兄皆不可恼了吾。”
元宏虽心下觉奇,然元钰为自己一母同胞的阿妹,自是不多犹豫,于是笑道:“六妹但说无妨,朕何时恼怒过六妹?”
元钰闻元宏如此言,心内自定,便道:“吾听闻初一之时阿兄着昭仪往白马寺礼佛,此乃顶礼佛法为阿兄祈福之举,本无可非议,却不曾料因此生了事端。”
见元宏一脸狐疑,元钰接着道:“这后宫之中除去皇后自是以昭仪为尊,便是昭仪以简仗出行亦是该设关挡围,而非如庶民那般抛头露面。”
元宏道:“昭仪此乃体恤百姓之举,初一乃众生祈福之日,白马禅寺离城十数里,百姓往来本就不易,若因了昭仪礼佛而致百姓无法入寺,岂非有违我佛普渡众生之念?”
元钰却道:“阿兄之言虽是在理,却因此种了祸根。”
元宏自是不解,微微皱眉,疑道:“六妹此言何意?”
元钰道:“那日昭仪往白马寺礼佛之时遇上一故人…”于是便将那日白马寺禾遇那郎中之事道于元宏知晓。
那日待禾回至宫城,蒋银奇面圣复命之时便已将此事禀于元宏,此时闻元钰之言,元宏亦未觉 --≈gt;≈gt;
宏亦未觉有何不妥,只对元钰道:“蒋银奇已将此事禀于朕知,此乃庶民百姓,其人所言又怎可信?世间之人,相似者众,许其确有故人形似昭仪亦未可知。”
元钰见元宏此时仍对自己隐瞒昭仪真实之身,自是心生不悦。目光灼灼望着元宏,元钰道:“阿兄与吾一母同胞,阿兄曾言与吾乃此世间最亲近之人,缘何阿兄如今要欺瞒于吾?”
元宏心内一怔,自是猜得元钰已知禾真实之身。元宏与元钰本兄妹情深,这许多年元宏待元钰宠爱有加,二人亦是彼此坦诚相待,元宏本无欺瞒元钰之意,只因不愿节外生枝故而并未于元钰道破此事。
见元宏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却并不言语,元钰又岂能甘心,于是心下一横,道:“吾知昭仪并非七年前出宫的冯贵嫔,实乃洛州牧高墉府上旧妇,阿兄又何须欺瞒于吾!”
元钰自恃与元宏兄妹情深,且今日入宫本就为将此事道破,亦顾不得元宏已面有愠色,继而又道:“那日因知了昭仪于白马寺中遇故人,吾为护我皇室尊严便着人去寻那郎中,却不料其已遭人灭口弃尸荒野。敢问阿兄,若非昭仪下此狠手,又有何人会行此举?”
不及元钰言罢,元宏便重重将杯盏置于案几之上,喝道:“一派胡言,昭仪乃心性良善之人,又岂会行此伤天害理之事!”
元钰无半分畏惧,不依不饶道:“那日白马寺中亦只蒋银奇与几名羽林郎在侧,若无阿兄授意,那蒋银奇断不会出手将一庶民灭口。阿兄乃堂堂天子,若欲杀一介草民便如同去掉一只蝼蚁,又何需将其弃尸荒野?”
元宏闻言冷哼一声,道:“草民如何?彼等亦是有父有母,朕便是天子亦不会枉杀无辜。你方才言那日白马寺中之事只蒋银奇与几名羽林郎知晓,那六妹又是缘何而知?”
元钰不料元宏会有此一问,心下一紧,只因那日允了元铮不将此事道于元宏知晓,元钰略一思忖,方才道:“若欲人不知,莫若己勿为。许是阿母在天有灵,此事恰被吾所知。”
元宏冷冷道:“阿母在天有灵又岂能不知昭仪是否清白?六妹倒是神通广大,既然如此,六妹倒不妨查查是何人将那郎中灭了口。”
元钰见元宏如此偏袒昭仪,心中越发愤恨,于是道:“若吾断定此乃昭仪所为,阿兄该当如何?”
元宏反问道:“六妹口口声声此乃昭仪所为,敢问六妹何据之有?”
元钰那日得了那郎中死讯,自是着了仵作细细查看,然行凶之人却未曾留下半分痕迹。此时闻元宏之言,元钰虽无凭无据,却亦是心有不甘,辩道:“吾已着人摸清此人底细,其不过一介江湖郎中,素来与人无冤无仇,又怎会无故遭人灭口弃尸荒野?”
顿了顿,元钰接着又道:“昭仪
', ' ')('真实之身所知之人为数不多,便是吾这个亲阿妹,阿兄亦是未曾告知。若非昭仪杀人灭口,又有何人会行此陷害之举?”
不及元宏出声,元钰继而又道:“昭仪自恃有阿兄圣宠,又岂会在意这一介草民的性命。”
元宏此时已忍无可忍,怒道:“昭仪是何心性朕心中自知,莫道那人并未证实昭仪是否当年那个林禾,便是知道又能如何?朕从未在意昭仪乃再醮之身,昭仪又何须多此一举做那无谓之事?”
冷哼一声,元宏接着道:“你当朕缘何要昭仪以冯女之身晋位昭仪?朕并非恐被世人耻笑,朕只为其于朝堂之内有所依靠,亦是朕平衡朝堂势力为彼此制衡之举。”
元钰因了阿母之梦本就厌恶于禾,此时又闻元宏为了其而煞费苦心,且这许多年元宏从未如今日般斥责自己,心中自是恼羞成怒,便脱口而出道:“皇兄可知阿母曾托梦于吾,言因有再醮之妇存于宫中,其人心内凉薄,祸乱君心,故而上天降罪于阿母,要将阿母堕于阿鼻之狱…”
元宏不妨元钰会突然言及阿母,一时怔住,待片刻,方开口道:“阿母何时托梦于你?”
元钰不假思索,道:“清明祭祀之时。”
闻元钰之言,元宏沉默下来,足足半盏茶功夫,元宏忽地抬眼直视元钰道:“朕且问你,昭仪滑胎可是你刻意而为?”
元钰闻言自是心内惊惧,见其面上已失了颜色,元宏何等样精明之人,心中自是有了答案。
元宏目光凛凛,不怒而威道:“朕与你一母同胞自幼相依长大,朕还曾内疚于缘何那日疑心于你…你可知谋害皇嗣是何等罪名?朕念在阿母的情分上不再追究此事,亦只愿你好自为之,日后无朕旨意你无需再入后宫。”
不谋归(一)
御书房内,元宏不及细想元钰所言之事,便有内侍来报,任城王元澄与咸阳王元禧于门外求见。
待内侍引了元澄与元禧入内,二人向元宏行罢礼自是被元宏让座,三人便于同席而坐。
元澄与元禧方才往御书房之时恰遇元钰一脸愠色登辇离去,此时见元宏神情亦是不同于以往,二人面面相觑,却不知所为何事。
四下寂静,只闻得沙漏之声。
还是元宏先开了口,对二人道:“皇叔与二弟便是今日不来,朕亦是要宣你二人,方才朝堂之上朕未及过问,七弟择妃与宗亲联姻之事进展如何?”
元澄与元禧对望一眼,见元澄微微颔首,元禧便开口道:“陛下,臣与皇叔前来便是因了七弟择妃与宗亲联姻之事。”
望着元宏,元禧继续道:“臣与皇叔知陛下日理万机,便做主商定我弟兄五人、摩门王、山阳王与承明侯聘汉女之事,然七弟所择乃正妃嫡妻,臣等自是不敢擅作主张,待请陛下定夺。”
元宏微微颔首,道:“皇叔与二弟便如同朕的左膀右臂,有你二人,朕倒是省心许多。”
元澄与元禧闻言,急忙忙垂首道:“陛下将臣等视作腹心之人,臣等自当尽心竭力效忠陛下。”
元宏摆了摆手,道:“此间亦无外人,皇叔与二弟毋需拘礼。”
言罢,元宏便示意随侍一侧的三宝为二人奉了杯盏,继而令三宝与众内侍退去。
亲手执勺为二人盏中舀了茶,元宏道:“朕欲宗亲与汉家联姻,一来因了此举可助朕推行汉革,二来此举可解那些宗亲囤占百姓土地之困,然现下里那些占地之人却未见彼等有迁往洛阳之意,便是许了汉家之女于彼等,亦是于事无益。”
元澄道:“陛下,臣得了平城来报,胶南王尉迟凌风、安乐侯元隆、关中侯贺铮鸣、阴山侯刘恩坤与阳明侯于承山已携家眷陆续自平城出发往洛阳而来。”
元宏闻言大喜,道:“彼等皆为八姓之首,若可因彼等而引了八姓之众尽数迁往洛阳,那汉革之事定可稳妥而进。皇叔,你知会沿途州郡,务要保彼等路途平安。”
元澄道:“陛下所言极是,臣领旨!”
元宏点了点头,对元澄道:“皇叔乃本族宗长,诸弟与宗亲纳侧妃之事便劳烦皇叔主持。”
元澄忙垂首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元宏面露赞许之色,继而转头对元禧道:“二弟与皇叔拟了哪家女子待选七弟正妃?”
元禧本欲举盏饮茶,闻元宏相询,忙将杯盏置于案几之上,道:“当日皇叔为太子择孺子之时便已将汉家大族适龄女子造册,臣便依此册做了删选。”
将随身所携名册呈于元宏,元禧接着又道:“弘农华阴杨氏、荥阳郑氏、彭城郡刘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此六家之女生辰八字皆与七弟相合。”
元宏接过元禧所呈名册,待细细查阅之后,道:“弘农华阴杨氏之女可是杨元休嫡女?”
元禧道:“陛下,确乃开国伯嫡女。”
元宏抬头望着元禧,道:“朕记得当年杨元休与阳平王领兵同往柔然,待大胜而归之时二人便将彼此子女定了婚约。此二人有功于我大魏,且阳平王乃我宗室亲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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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亲王,亦是我等皇叔,若此事当真,自是不可将杨元休之女纳为七弟正妃。”
元禧闻言,忙道:“是臣思虑不周,臣定将此事查明禀于陛下。”
元宏微微颔首,又道:“你这名册之上有范阳卢氏,朕似曾听闻你提及七弟开房之人乃卢氏之女,朕可有记错?”
元禧笑道:“陛下好记性,七弟开房之人确乃范阳卢氏之女,名册所录之女与其乃堂姊妹,如今那卢氏已生产在即,七弟亦是快要为人之父了。”
元宏闻言自是欢喜,笑道:“此乃大喜之事,明日朕便着中尚署备下喜礼送去七弟王府。”
元禧忙拱手道:“臣代七弟谢过陛下隆恩。”
元宏摆了摆手,道:“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元禧笑道:“陛下待臣等兄弟亲厚,臣乃由衷之言。”
元澄道:“陛下,若那卢氏已为北海王孕育子嗣,依臣之见便不可再为北海王纳卢氏之女。”
轻呷一口茶,元宏道:“皇叔所言亦是在理,当年皇祖母为朕娉下冯氏三女,然其姊妹之间却因此生了嫌隙。”
元禧道:“那便请陛下于余下诸女中为七弟择一正妃吧。”
放下杯盏,元宏道:“七弟生母北海太妃依然在世,朕虽为兄弟之长,七弟择正妃之事亦不可擅作主张,你便将余下四女名册呈于北海太妃,请北海太妃示下。”
元澄知元宏此乃仁孝之心,便道:“为君者当以孝治天下,陛下此举乃为天下人之示范。”
元宏苦笑道:“朕自幼便失了阿母,纵是贵为天子亦无力为阿母尽孝…如今先帝后妃之中亦只北海太妃存世,朕只愿其有生之年可含饴弄孙、静享天伦,以慰朕心中所憾。”
待元宏言罢,君臣三人皆沉默下来。
元宏执勺为二人杯盏中添满茶,忽对元澄道:“朕嘱皇叔与太师着手准备为子恂生母林嫔追封之事,现下里可已妥当?”
元澄道:“陛下,中书省已草拟了诏书,太师对臣言这两日待其审阅之后便将上呈陛下过目。”
元宏点了点头,道:“子恂如今已开府摄政,林嫔追封之事亦当尽快进行,不容再缓。”
元澄道:“陛下,臣与太师已请大祭司卜算良辰吉时,待大祭司算定时日,臣便报于陛下知晓。”
元宏道:“有皇叔与太师督办此事,朕自是放心。”
元禧心中记挂元钰之事,待君臣三人商议罢正事,元禧小心道:“陛下,方才臣与皇叔入御书房之时遇六妹离去,不知缘何六妹面有不悦之色。”
元宏闻言敛了笑颜,道:“这些年许是朕过于宠溺六妹,方有今日之果。”
元澄与元禧闻言自是茫然,元禧道:“六妹乃大马金刀之性,平日里虽不拘小节,待陛下却事事上心。”
元宏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不提也罢,念着阿母,朕亦不会再与其计较。”
元澄与元禧闻言自是不敢再多问,见元宏面有倦色,二人自是不敢久留,起身告退离去。
元宏歪于席榻之上微闭双目,片刻,便唤了三宝入内,道:“去宣蒋银奇来见朕。”
不谋归(二)
羽林中郎将蒋银奇得了皇帝宣召自是急忙忙赶至御书房内。待向皇帝行罢礼,蒋银奇于一侧垂首而立,静待皇帝示下。
元宏此时已起身坐于席榻之上,只听元宏道:“朕宣你来是因了那日白马寺昭仪遇那郎中之事。”
瞧了一眼蒋银奇,元宏接着道:“方才六妹来道于朕知,那郎中离了白马寺后便遭人灭口且弃尸于荒野之中。”
蒋银奇闻言一怔,疑道:“那郎中遇昭仪之时亦只臣与几名羽林郎在侧,彼等皆为跟随臣多年的兄弟,又有何人可知此事?”
元宏道:“朕亦是不知缘何六妹得了此消息,那郎中又是因何而亡?”
蒋银奇会意,当下便道:“陛下,您可是要臣去查清此事?”
元宏微微颔首,道:“其乃一介草民本不该由你去查验此事,然此事涉及昭仪,朕不愿昭仪因此蒙冤,你将此事彻查,一日不行便十日,十日无果便一月,朕到想知道是何人从中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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