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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去,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了无聊,新奇归新奇,可还是自己的国家好,于是说走就走,买了早班的飞机,他们也返回了国。
刚下飞机,李藿前脚还在跟薛若涤说话,后脚就看见对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响。
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脏骤停,疯狂地叫着对方的名字,打急救电话的双手颤抖个不停,三个数字半天都没能准确地按下来。
幸好机场人来人往,这里的异常很快便被地勤人员看到,帮助他打了电话,另外又有热心群众上来帮薛若涤做心脏复苏,李藿连忙让开位置,又是谢谢又是喊着薛若涤的名字。
救护车很快地来了,薛若涤被抬上担架李藿陪同,一路上,他仅仅握着对方的手,怎么也想不通一直好好的人,为何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倒下了。
他的心悬着,父母打来的问他们到没到的电话也抖着手按不下接通。
最后,李藿深吸一口气,把电话接了起来。
“爸妈……我们到了……薛哥、薛哥他……”
话还没说完,他再也说不下去,脑海中纷纷杂杂想到了一切可怕的后果,怎么也无法抑制泪意。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啊……小藿你快急死人了,到底怎么了啊……”
李家和薛家父母都在一起,此时纷纷围在电话面前,焦急得不行。
李藿忍着哭腔把下飞机后的经过都说了出来,然后说了他们即将去的医院名字。两家长辈慌了神,薛父连忙把车开来,载着一家人赶去了医院。
到达医院以后,薛若涤被送去了急诊室,李藿在门外等候,这时他已经坐不下不了,来来回回地在门口徘徊。
可能是半个小时,又或者一个小时,他神经达到了高度紧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他的情绪变化,半晌,急诊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摘下了口罩对他说道:“你是家属吗?他家属来没来?”
李藿连连点头,“是,我是家属,医生他怎么样了?”
他急切地看向医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对方说出什么他不能承受的话。
“是急性白血病,我们会给他做骨髓配型,过两天会有结果,放心吧,这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
急性白血病……李藿知道,这是医生在宽慰他,急性白血病虽然不像癌症那么难治,可前提是要能找到配型的骨髓,要有人愿意捐赠。
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以为能和对方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一生,一转眼会变成这种局面,老天在他最幸福的时候给出这样一个噩耗,将他毁得体无完肤。
医生刚走,父母们也来了,李茯已经回了临市准备开学的事宜,因此不见她的身影。
李藿艰涩地说出了这个消息,薛母立刻晕倒在了薛父怀里,李父李母也沉默了,无声地流下眼泪。
怪他们,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撺掇小两口结婚,怎么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啊……
在等待配型结果出来的两天里,李藿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他呆呆地守在发小床边,寸步不离。人醒来时他便强撑起笑脸安慰对方,只是小毛病需要做个检查,人昏睡时便看着看着就流泪,握紧了手不放。
薛若涤何等人物,怎会看不出来李藿是在骗他,但他无比自然地配合,轻松地跟李藿说笑,似乎真的察觉不出身体的变化。
他做实验,防护再严也有疏漏,常常又因为工作忙碌三餐极度不规律,身体平时看起来强壮,危机的种子却早已埋藏,有时候会觉得局部疼痛,出现乏力的症状,但通常只晕一下便很快恢复正常。
因此每年都会做体检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哪会想到直接患上了这种病。
李藿给他买饭的时候,他问过查房的护士,小护士刚毕业没多久哪怕事先被打了招呼,还是在薛若涤的三言两语之下交代出了实情。
……
医生把李藿叫到办公室,简单地说完经过便直接说出了结果。
他们在配型库里找到了适合的骨髓,同时也会联系对方,但如果对方反悔不愿捐献了,医院也不能强迫对方,只能继续搜寻合适的骨髓。
而薛若涤的身体等不了那么久了。
李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又是怎么笑出来和薛若涤说一切正常,他很快就能出院的。
他这几天几乎把眼泪流干,这时无波无澜起来。
他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会拜托那个配型成功的人,不论对方有什么要求,要多少钱,他都会用尽一切手段满足对方,只要薛若涤能平安无事。
贺呈来医院做配型时,和正巧出去给薛若涤买饭的李藿碰了个正着,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对视,像是过去了一整个世纪。
贺呈在几个月前从李藿家里走出去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对方,他极少回老宅,父母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本来工作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人,彻底地成了工作狂魔,底下人怨天载道,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还如
', ' ')('沐春风的总裁,一下就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他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掉和李藿的曾经、忘掉李藿这个人,但是根本无法做到,在每个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瞬间又会突然地想起来,然后无法自控地就要拨打对方的电话。
然后,按下挂断。
如此反复,便当做是已经打了电话,他们通过话,说了三言两语,李藿说他过得很好。
他用这样的想象来欺骗自己,度过了无数个思之如狂的日夜。
医院打电话时,他刚经历过这样的幻想,得知是自己的骨髓跟他人相配时,没有犹豫地,贺呈便答应了来到医院做身体检查。
他大学时跟随社团做了捐献骨髓的报名,如今可以救人了,他仍然不曾反悔。
原因无他,做了错事当找不到人弥补时,便只能通过帮助他人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歉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医院遇到李藿……
“你从医院出来,是生病了吗?”
他问向对方。
“没有,我还有事,先走了,不好意思。”
对方快速地朝他说道,脸色苍白,急匆匆地就消失在了眼前。
贺呈攥了攥拳,转身进了医院。
等到做完配型筛查,他知道了李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对方的发小生了病。
李藿在买完饭回来之后,护士告诉他配型的人来了,已经做完了筛查,双方很匹配,如果想的话可以去见一面。
可以亲自看见救命恩人的机会李虎当然不会错过,他在看着薛若涤吃完饭后,借口买点东西,便急匆匆去了护士说的地方。
主治大夫的办公室,李藿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刚刚推开门,便见到了万万也想不到的人。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着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贺呈,惊得顿住了脚步。
“医院通知我过来做检查,我就来了。”
贺呈声音有些干涩,面对李藿的排斥他束手无策。
“李先生你来了啊,这就是即将给薛先生捐献骨髓的志愿者,你们有什么要聊的可以在我这儿聊聊,我还有一床病人要去看,先走了。”
医生说完以后,便离开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带上了门。
“竟然是你……贺呈,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你能不能救救他,不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李藿生怕对方因为以前的怨怼而拒绝捐献,在贺呈刚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急急忙忙地开口道。
“我来医院本来就是为了捐献的,你不用……”
贺呈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在李藿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种形象,是不是连自己爱他,对方也从未信过呢?
“谢谢,谢谢,谢谢……”
李藿一连说了三个谢谢,本以为到了山穷水尽,没想到还有柳暗花明,他对于如同带着圣光出现的贺呈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哪怕对方现在要他跪下他都愿意,只要能救发小。
贺呈表情带着一些难言的复杂,他从医院离开以后,又回去做过两次检查,第二次的时候,无意中在没完全关闭的病房门后,看到了李藿和他的发小,不,应该已经是情人,正在接吻。
对方已经有了新的恋人,而他还从未放下,这中间的因缘际会,想来又是另外的故事。
就在薛若涤即将手术的前一个礼拜,唐屿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急匆匆地跑到李藿面前。
许久未见的人轮廓坚毅成熟起来,他蹲到李藿的脚边,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献给对方一般:
“我也可以的,捐献骨髓我也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哪怕是要我的命都可以。”
像是还嫌不够乱一样,从回家之后就没见过的关流云也来了,他不过是想放李藿飞两天,满心以为线还在自己的手中,没想到对方不声不响地,和自己以为最为安全的薛若涤结了婚,现在对方还躺在医院,李藿一副要守活寡的样子,他没了脾气,当即就说:
“我有钱,也有人脉,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他不出一月就活蹦乱跳。”
他的话引来的唐、贺两人的强烈不满,三个人如同小学生一般就开始了斗嘴。
李藿不胜其扰,被这几人弄得心乱如麻,一会儿是忧心还躺在病床上的发小会不会被吵醒,影响身体,一会儿是要怎么感谢贺呈显示出诚意,一会又是唐屿在说什么疯话,关流云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脑子里“嗡嗡”直响,皱紧了眉,脸色苍白得似乎随时都会晕倒。
唐屿第一个发现,他闭嘴了,再次蹲到了李藿的脚边,把脸轻轻放到了对方的膝盖上。
贺呈见到也不说话了,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李藿,但克制着没伸手去碰,他不想再多惹得李藿厌烦。
关流云站的最远,也是最后一个闭嘴,他是看到另外两个人都不说话,没有了吵架对象,又怎么吵得起来,然后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到了脸色难看的李藿。
', ' ')('顿时心中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李藿把他们全赶走了,自己专心地守着发小。
薛若涤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多,但他每次睁眼的时候都能看见李藿的脸,知道对方一直守着自己。
他已经虚弱地不像话,说话也断断续续,“你、去休息、别、别管我……”
短短几个字,他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渗出汗来,身体也在颤抖。
李藿一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握紧了手带着哭腔连声应好。
一连七天,在即将手术的那个夜晚,薛若涤难得清醒,就如同电视里演得回光返照那样,精神奕奕,像是已经康复。
“小藿,如果手术没成功,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好爸妈?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在他们老无所依的时候,不时的照看一下,看看护工啊,保姆啊,有没有苛待他们,我妈要强惯了,要是被欺负了还不能还手,她能生生怄死。”
“葬礼那天你不要哭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笑,看见你笑,我会比什么时候都要开心,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大胆去追吧,我会吃醋,但不会介意,多一个人能爱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是你不许把我忘了,要一辈子都记得我知道吗?你要是把我忘了,我就成了怨鬼,天天都要来骚扰你……”
他脸色平静,话语亦是平淡,李藿在一旁哭成了泪人,他在那一刻祈求倘若真的有神明,老天啊,求求你保佑薛若涤,哪怕要收走我的寿命也可以……
他在病房里面哭,唐、贺、关在病房外面看,三个人看谁都不顺眼,在这一刻达到了奇妙的和谐,谁都没有进去打扰,哪怕见惯了死人的关流云都隐隐有些触动。
如果是自己躺在里面,李藿会不会这样伤心呢?但我才不会说什么看见喜欢的人就要追,李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众人心思各异,第二天,薛若涤进了手术室,李家和薛家父母都等在了外面,无一例外地,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心脏紧缩,望眼欲穿地盯着指示灯,只觉得时间怎么这样漫长,一生都没有这样漫长。
时间仿佛变成了生锈的斧子,在众人血肉模糊心脏上砍劈,钝刀子在心坎上磋磨,连死都不能死个痛快。像是有几个世纪那么久,红色的手术指示灯终于熄灭了,护士推着手术床进到重症监护室,大家纷纷围到医生面前,七嘴八舌地焦急询问。
“手术很成功,但后续是否会有排异反应,反应有多严重,现在还说不准,未来的三到七天是关键时期,如果安全地度过这段时间,就基本不用担心了。”
闻言众人悬起的心又落下,又再度悬起,薛母甚至当场就念起了佛,念叨着只要能保证儿子平安无事,来年一定去庙里大笔大笔地捐功德。
两家人都是不迷信的,但在这种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科学以外的地方,无论是哪路神仙,只要能保佑亲人的平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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