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惠的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所以他从小都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对于那点儿暑气,他自是不放在心上的。尚书房每日都有师傅过来教他读书习字,不过因着他身子的缘故,师傅们每日教授他三个时辰便够了,遇上他身子不适的时候,教授的时辰更短。
而他,将剩下的时辰都用来找他皇姐玩耍了。
奶娘曾经劝过他,要好生休息,莫要贪玩儿。可这话传到皇后耳里便变了味儿,她以为奶娘在暗中指责笑笑,便不悦地言了一句:“孩子贪玩儿本就是天性。”
所以,但凡后来笑笑与福惠再玩儿在一处,奶娘便什么也不敢多说了。
八月初五,选阅秀女一事如期在御花园里开始进行。
那一日天刚亮,各旗选送的秀女便由骡车送至了神武门。御花园离神武门近,内务府安排在此选阅,也是为了节省皇上的工夫,雍正三年的选阅也是在此。
头一日选看了上三旗中的正黄和镶黄两旗的秀女,妍华本以为选阅不过是坐在那里笑看各旗的美人儿,看中了便留,看不上便撂牌子即可。待真的陪着胤禛选阅了,她才知道,原来选阅秀女内中有那么大的讲究。
比如,每每随着太监将觐见秀女所属之旗、其父官职、其父性命等唱喝出来后,胤禛都要就着内务府早就准备好的名册再细细看一遍。
有的模样、年纪都尚可,妍华觉着不错时,胤禛却并不言语。事后她才知道,他需要考量各旗选出来的人儿各有多少,某一旗中选的秀女不得太多,别个旗中选的也不得太少。
她以前参选秀女的时候,只道皇上只会凭着个人喜好来选定,如今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仅如此,每次宫女退下去的空暇之余,他还要沉吟着哪一省的总督的公子、哪个大学士的公子等等,正值适婚之龄,他觉着哪几个被留了牌子的秀女适合被指给他们……
头一天选阅下来,妍华便累得腰酸背痛。因为每次有秀女觐见,她总要端好姿态,摆出拿捏合宜的笑容,或是让人准备泼水、放猫,好看看那些个秀女的仪态又如何,又费心力又费精力。
可选阅一结束,胤禛便回了养心殿办理事情了,折子还有一大堆未批阅,还有几位大臣递了牌子求见。
妍华看他面上并无疲惫之色,心力蓦地便泛起了酸疼。他啊,定是长期如此疲累,以至于如今早已习惯了如此。
她一回景仁宫,便让人去准备胤禛爱吃的汤菜,她还亲自煲了个鱼汤,只等着胤禛忙完后去请了他过来用膳。
可他这一忙,竟是忙到快日落的时候才忙完。
妍华候到早已饿过了头时,他才终于坐着御辇过来。
这一天下来,她是彻底体会了他的辛苦,一起用膳时,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应着,还主动喂汤给他喝,伺候得他眼里一直带着笑。
他用过膳便回养心殿去了,要带着妍华一起回。妍华本想着他这几日太劳累,夜里不该纵欲,本不想答应的。可一看到他眸子里的期盼,她又不忍拂了他的意思,还是点了头。
陪着他回去的时候,她才知道他还有许多事情未忙完。
她自个儿本身也乏得很,胤禛三番五次让她去东暖阁里头躺一躺,还让芍药去给她揉肩捏背,她却坚持不肯进去。
亏他在这么忙的时候,还有心思顾着她累不累。
“有你陪着,我便不累了。”胤禛笑着言了这么一句,见她执意不肯先行进去歇息,便让人端了个椅子给她坐在旁边。
她执了把团扇在旁边轻轻给他扇着风,眼里满是爱怜:“臣妾从未听闻哪个皇上像禛郎这般清苦,日日忙成这样如何使得?皇上说到底也是凡胎肉体,长此下去如何受得住?”
“所以,你日后是不是不该再忤逆于我了?”他无所谓地轻笑了一声,抽空睨了她一眼。
妍华鼻子发酸,缓缓点了个头:“不了,日后禛郎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着。”
他闻言将眉头一挑,从案头抽了张白纸出来放在她面前的龙案上,而后递了支笔与她。见她疑惑,他朗声道:“婵婵不若写下来画个押吧,免得你日后反悔不认。”
妍华顿时哭笑不得起来,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真写下一段字,画了一个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