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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桥的桥洞底下是翠屏湖的一条支流,水色清亮。我所站的方向正对着一块远远高过周围石子的条石。石头大约半人高,直直地立在地面上,正正方方,边缘齐整。我盯着上面刻写的文字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梦里那个人说的“去翠屏桥下找”,就是要找眼前的这块石碑。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心里丢失的部分竟然开始慢慢回填。我曾经以为我如果能想起那些事情,人生一定会更加圆满而快乐,但实际上这种回归没有让我感到一丝一毫的欣喜。

步子很沉,花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时间走过到碑前的这几米,慢慢蹲了下来。我嗫嚅着,感觉心里有些酸胀。

石碑顶端,“公交车惨案受害者纪念碑”的楷书大字写得极其方正,我为了确认这不是自己的错觉,用手轻拂过那一行文字。指肚传来的触感并不平滑,凹凸不平的花纹像是树木断桩的年轮,诉说着碑文存在了几载岁月。只是这道刻下的年轮太过冰冷,不觉间已经寒透了人心。

受害者名单里,没有“安岩”。而我一眼就在人名排列里靠后的位置,看到了那个不寻常的名字。

七年前,我选择了放弃努力,没有赖上那辆末班公交车。我的人生变成了最普通的白开水。因为和他失之交臂,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失去了参与的资格。

是我害死了他。我伸出指尖,顺着名字刻痕慢慢描了几笔,又把手掌贴上去,感受着掌心里的无生命体的温度。因为我的意外退出,当年的事情很可能发生了不可挽回的变故,他最终也没能活下来。

这样一个不普通的人,拜我所赐,居然有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死法。对于他注定传奇的一生来说,这个结局是不是有些太仓促可笑了?

我正无可奈何地自嘲着,忽然一片阴影从上面投下来,遮挡住了我手心覆盖的文字。我抬头看,是一双颜色很浅的,淡漠的眼睛。

我睁圆了双眼,猛地一下就站起来,但一时复杂的情感冲击过于剧烈,看着他哑巴地说不出话来。他如几年前才刚刚见面的时候一样,左手缠着很长的绷带,右手带着皮质手套,抱着手臂,轻轻靠着石碑的背面站着。清晨湖边的风很轻,撩不动他的头发,有点长的黑色碎发仍旧柔顺地贴在他的耳际和额头上。

我本应该确认他究竟是人是鬼,但这么近的距离我却不敢伸手去触碰他。以往在阳光下,他的皮肤总是苍白得吓人,而现在我看到他的全身似乎是半透明的。我还是害怕知道他真的已经死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犹豫了一下问,没有敢问他到底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他的表情忽然柔和了下来,朝我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又看着我的背后一秒冷厉了眼神。我正奇怪他的反应,思维却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

“爸爸!”

☆、心魔(下)

我转过去惊愕地看,是我的妻子和女儿,站在了离石碑二三十步远的水边。两个人都穿着长及脚腕的浅色纱裙,迎着清晨的暖阳冲我笑。妻子朝我挥挥手,女儿则松开了攥住妻子手指的小小手掌,啪嗒啪嗒地小跑了过来,直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蹲下来摸摸女儿的头,轻声道:“怎么过来了?”

女儿红着苹果色的脸,很腼腆地笑:“妈妈说爸爸想见我,我就跟来啦。”我越过女儿窄窄的肩膀,看见妻子脸上的表情,安宁而柔和。她轻轻拢了拢耳边的刘海,长裙的裙角在湖畔微风里微微扬起,好像一幅上色的田园水彩画。

真美,我赞叹道。拉着女儿肉肉的小手走过去,再拉起妻子柔软暖和的手,把两只手叠在了我的双手之间。我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背,对她笑了一下,道:“结束了。”

妻子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有些可爱地歪着头说:“什么结束了?”

我放开我的手,后退一步,看看妻子的脸,又看看女儿的,平静地说:“两位萌妹子,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感谢你们曾经陪着我。”

妻子的脸色也逐渐变冷。她不吱声地盯着我,我继续道:“我作为一个单身二十多年宅男的最大愿望,就是三十岁以前能结婚,有个妻子、有个女儿,有个累了就可以回的家。感谢你们,在这个幻境里满足了我这个愿望。”

“爸爸,”我低头一看,女儿的眼角已经带上了几点泪花,“如果这是你的愿望,你可不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留下来陪我和妈妈?”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平静地说,语尾还带了一点笑意,“能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的确是我的愿望。但在那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愿望要去实现。”

我转身离开了身后的两个人影。和她们生活在一起的短暂时间,不过是一场很美满而自私的梦。

从在石碑那里看见突然出现的他起,我缺失了的记忆像是突然被解放了一样,很快地回到了我的自我意识里。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不合理和自相矛盾,终于得到了顺利的修正。

当时我没有回到公交车上,因此他死在了公交车坠崖的事件中,而我接下来和妻子平淡生活了七年,突然从某天开始做起了在墓道中追逐着他的噩梦。这一整段的认知,竟然通通是被人伪造的。

在现实生活中,我的的确确是重新爬回了公交车,和他一起在坠崖事件后复活,参与了后来的各种新奇事件。没有婚姻,没有子女,没有房产和稳定的工作。所谓的“妻子”和“女儿”,就是我被某种法术迷惑以后,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在这个意识世界捏造出的幻影。这场短暂的角色扮演游戏,是从“今天”我从噩梦中醒来才开始的而已。

我心道,这里的一切竟然可以随着我的记忆和意识发生改变,一定是因为存在什么诱使人满足欲望、迷失自我的幻术手法。虽然这个“七年后”的幻境美好到让人不舍得醒来,但这里不是我想要的真实,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现实中去。

现实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人需要我。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去,愕然发现石碑边的那个人竟然不见了。背后忽然传来刀刃切断骨头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妻子”竟然已经倒在了地上,身首异处,嘴里大口吐着黄色的沙子。面露凶光的“女儿”呲着一口白牙,像一只愤怒的猎犬,紧紧咬住了他手中短剑的剑身。

“女儿”松开牙齿,向后一个着地滚翻,眼球都快爆出眼眶地冲着我尖啸:“叛徒!”他听见声音回头看了我一眼,看见了我发愣的表情,眼光又寒得像是能冻出冰块儿来。

“玩弄人心,不可饶恕。”他朝着“女儿”的方向压低声音,明显愠怒地握紧了剑柄,蛇形剑的刃沿上燃起了高达数寸的亮蓝色荧光。那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颜色,属于他的灵能,仿佛能涤尽天地邪气的清透之色。

他倾身上前,每一剑都坚决果断地朝对方颈间斩去。对面的“女儿”此时已经剥落了光鲜的外皮,剩下一具裹着黄沙白石的空骨架,行动也变得迟缓。眼见他的短剑惊蛰就要落到骨架的后颈上,他忽然半空中停住了手,对已经跪坐在地上的战败者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和他说的吗。”

骨架一愣,惊惶地往前爬了几步,跪倒在我面前带着哭腔说:“爸爸,你要离开,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拦不住你的,就让女儿最后再陪妈妈一会儿吧。”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往“妻子”的尸体处爬动了两步,把尸体的肩膀抬起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就算只是在幻觉之中,这样沉重的结局还是让我觉得很难受。深呼吸了好几下,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很平静地看着我,我低声喊他道:“神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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