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周围的无尽黑暗发生了变化,
世界是黑暗的。
但是纯然的暗色在安文和普瑞特蒂克的感觉中鲜活起来,充满了生命力。天空中有两轮黑太阳,从天而降的光芒沐浴着大地上的一切,是所有原生生物维持生命的源泉。
原住民们收割着草木、岩石、水态的各种能量,能量进入他们的身体,使得他们愉悦,而他们的欢快让周围的黑暗元素更加活泼起来。
整个世界生机勃勃。
突然,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出现一个亮点,就像落在水中的涟漪,迅速扩大,扭曲着被波及的黑暗元素。终于涟漪中止了,有些地方恢复了正常,有些地方却变得麻木泛白。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斑中央有一个生物挣扎着站起来。
那个生物站起来之后,摇摇晃晃地向原野走去。他可能不知道方向,也没有目的地,走出一条歪斜曲折的线。而在他走过的地方,一道灰白痕迹烙印在黑暗的大地上。
过了很久,那个生物完全消失。
再过了许久,一群原住民出现了,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条与环境不同的灰白线是怎么回事,有人跳了过去,有人像往常一样收割能量。
于是白痕犹如毒药般迅速扩散开来,随着原住民的足迹,攀附在他们的身体上,被带去了更远的范围。
随着时间推移,最早接触白痕的原住民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是纯然的黑暗,而他们走过的地方,有的被污染,有的没有,他们长居的地方开始缓慢褪色。
这个过程在世界的很多地方重复着。
亮点掉落,白斑生物出现。
原住民这时已经发现了问题,他们再不敢碰触白痕,他们在延伸的痕迹后面奔跑呼喊。不过似乎外来生物和原住民都无法看见对方,所有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原住民开始清理那些痕迹,但是作用似乎有限。最糟糕的是,那些白痕如果放任不管,仍然会慢慢使得所处的区域褪色。
直到有一天,整个世界仿佛亮了一点点,那点亮色在一般人的视野里完全可以忽略。然而强者们却知道,黑暗和黑暗是不同的,世界不再纯粹。
偶尔有原住民发现了这一点,他惊恐地面对着一片被污染得相当严重的区域,那里正有一大块一大块白斑出现,不断有明亮的气息喷出,于是那一片的世界壁垒开始龟裂,规则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犹如最混乱无序的巨兽。
他彻底地慌乱了,叫着,跑着,最后飞了起来,但是明亮的能量扩展得太快了,一下子将他吞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终于不再扩散的明亮能量里吐出一个生物,与之前那个原住民外形一模一样,但通体是一种琉璃般的透亮。他开始走动起来,行走方式与之前完全不同,说不出的怪异和扭曲。
他似乎还记得自己部落的方向,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最后走进一个村落。在他跨入院门的那一刻,整个村落轰然化为一团亮光。
变化到此戛然而止,魔皇挥了挥手,无尽的黑暗世界恢复到了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刚进来时候的模样。
两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整个背心都浸湿了。他们的心脏在激烈跳动,回到了安静的黑暗中之后,才开始缓缓平复。
魔皇的声音听在他们耳中,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们两个都曾看到过不同的未来,相同的是,毁灭。”
“而刚才你们所见就是世界的真相,孕育我们的黑暗本源一直在被污染。黑暗的规则在被扭曲,黑暗的子民被感染成了怪物。不知多少年以来,我们的先祖不懈地在努力,想要扭转这样的命运,然而我们仍然在失去,失去了对世界的认知,忘记了时空的传承。”
“在所有各族的传说中,都有强者登临世界之巅的记载。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是的,这个世界之外,另有世界,并且强者可以离开,离开这个被污染被扭曲的世界。但是,我们的子民呢?”
安文突然道:“一千两百年前,黎明战争……”他的语调里带着明显颤音。
“那是我们的世界在哭泣,黑暗本源被污染已经到了极限。”魔皇缓缓道:“元老们等待了几千年,如今终于等到新世界的到来。黑暗本源在过去的万年里,已经无法自我修复,但是新世界里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彻底沉默了。
他们虽然年轻,但已经是魔裔最高层的核心,对于许多宏大的计划都知道一些,即使之前不是很了解背后的深意,但今天听过魔皇这一番话,也就全都明白了。
同时,他们两个也很清楚魔皇为什么特意叫他们过来,并且向他们展示世界的真相。
“纯粹而强大的力量值得尊敬。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魔皇道:“我从世界之巅回来的途中,路过花都俱摩罗天,遇到了林熙棠,他是一位值得给予最高敬意的敌人。”
“其实,当时就有人对我说过,普瑞特蒂克已经将他列入黎明阵营最高危险等级的行列。”魔皇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可是,你们看,我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魔皇的叹息充满了整个空间,仿佛来自无尽黑暗的彼岸,“当世界崩塌,我们可以去往另一个世界,但是,我们的族人呢?给予我们生命的本源呢?”
安文和普瑞特蒂克回过神来,已经双双站在了空无一人的大殿中。两人互望一眼,走出殿门。
阳光正好,可是谁又能听见世界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