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冷笑:“战死?这么说,我这个城主还是你们的敌人了?”
下面那城卫军的小头目顿时额头见汗,连声道:“属下不敢!不过……城主大人,他们也都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已。再者说,就凭他们那点微末道行,你一只手就能把他们都杀了,何必把这些蝼蚁放在心上呢?您看,是否先让人救治伤患,然后再狠狠责罚他们可好?”
千夜轻敲扶手,淡道:“有哪一家对叛乱如此宽容?”
听到叛乱两字,那小头目冷汗立刻就下来了,豆大的汗珠从面颊滚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城主大人,他们真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而已!再者说,杀了他们,对您声望也不利啊!”
“好像我在听潮城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还需要在意吗?”
“需要!当然需要!”小头目连声道,“其实很多人不来,并非不敬,只是畏惧您的声威而已。相信他们马上就会想明白了。”
千夜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虽然已经汗湿脊背,但还口齿利落的小头目,道:“你倒是会替别人着想。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也斩了?”
那人道:“卑职没什么本事,杀了卑职只会污了大人的手。”
千夜哈哈一笑,道:“你倒真是胆大。也好,看在你这么不怕死的份上,那就饶他们死罪。不过惩戒却是必须得有,这样吧,死了的尸体都抛到城外,不许下葬。伤了的着人先行救治,然后逐出城去,不得返回。”
“是,大人!”下面人答应得极爽快,自行凑一起商量几句后,就分出几人出去执行。
千夜只在上面看着,任由他们动作。这些低级军官都是老兵油子了,显然不觉得他能够在城主的位置上坐多久。等千夜离开或是被人赶走,被逐的人自然可以回来。
千夜心中冷笑,也不说破,又吩咐道:“去通知城内各个家族,命家主下午到城主府来见我。有谁不到,以叛乱论处!另外,让府内卫队集合,带我去杜大统领的府上看看。”
这一道道命令都透着杀气,可是在千夜一剑重创杜远的威势面前,谁敢说个不字?
片刻功夫,数辆军车就驶出城主府,开往杜远在听潮城的府邸。
这几辆军车都是笨重货车改装,没有一辆军官出行常坐的越野车,车上的战士也寥寥无已,算上司机也才二三十人,看着冷清得有点凄凉。城卫军高层一个不见,中下层的军官们虽然不敢公然违抗千夜命令,但是阳奉阴违,消极怠工总是免不了的。
千夜坐在头车的驾驶室,目光扫过街道左右,时不时能够感觉到两旁建筑中透出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由始至终,都无人敢出手偷袭,让千夜颇觉失望。
杜远的府邸位于听潮城西区,是座占了半个街区的大宅,高墙深院,远远看去就透着威严。然而眼下这座大宅中却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夹杂着哭声惊叫。不时有人从角门跑出来,肩上背着包裹,转眼间就消失在小巷中。
千夜从军车上跳下,抬头看看那块黑底金字,庄严不差城主府多少的杜府牌匾,方走向大门。
“站住!这里是统领府,什么人敢乱闯,不怕死吗?”杜府门口,居然还有两个城卫军在守卫,他们倒是尽职,哪怕府内已经乱成一团,也没有离开岗位。
千夜懒得和他们啰嗦,指尖射出两道血线,瞬间刺入两人心口,一刺即收。两名卫兵脸上顿时失去所有血色,软倒在地,生机断绝。
千夜带着那小头目以及十余战士,一剑将杜府大门连同额匾劈碎,走入大院。
杜府内仆役打扮的人奔进跑出,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各种物件衣被,就如刚遭了劫一样。千夜随手抓过一名下人,逼问杜远下落。
那下人吓得浑身发软,幸好口齿还算利落,飞快道:“大老爷刚刚回来了一趟,全身都是血。他一回来就让人收拾东西,然后带着几位小少爷离开了。大老爷一走,几位姨娘就都卷了东西,各自逃了。”
千夜听罢,不禁摇头失笑,道:“这个家伙,跑得倒快!骆冰峰也算一世英雄,怎么会用这样的家伙当大统领。”
千夜这倒是想得岔了。杜远称得上是一员猛将,战力强横,稳压城守军的骄兵悍将,向来有威信。只是那点凭恃被连连打破,在帝国围攻骆冰峰一役中侥幸未死,刚刚又从千夜剑下逃得两次性命,少有的挫折却是把他的一点英勇消耗殆尽,再也不愿赴死。
放了那仆役后,千夜率人在杜府内走了一圈。
杜府建筑乍看大气,细节却是颇为粗糙,整体风格学的是帝国复古园林,可论精细,论意境,都和门阀世家宅邸无法相比。此刻府内处处凌乱,没看到什么有用之处。想来真正有价值的,不是被杜远带走,就是被几个姨娘卷走,剩下的也被下人们顺手牵羊,拿得七七八八。
千夜本就对杜府财物没有想法,是以也不失望,里外看了一遍之后,便道:“把这里烧了吧。”
“什么?”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杜府也算大宅,本身就价值不菲。即使杜远已经逃了,那把它占下来就是,岂不是比烧了要强得多?
千夜道:“我说,把这里烧了。”
“……是。”小头目已是了解千夜风格,立刻给自己同僚和部属使眼色,众人各自散开放火。
顷刻间十几个火头燃起,熊熊烈焰很快席卷整个杜府,冲天浓烟与火光整个听潮城都能看见。
千夜站在府外,看着熊熊火起,过了一会儿,还有闲心指挥城卫军在外围拉出防火带,以免火势扩散到附近街区。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直到烈焰吞没整座杜府,这才转身向军车走去。
那名小头目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们现在去哪?”
千夜停步,回头一望,见身后众人都是畏惧且小心翼翼的样子,便道:“居然没人来救火,有些遗憾。”
众人脸色立时变得尴尬,那小头目就尤其如此。千夜忽然问:“你叫什么?”
小头目忙道:“小人叫杜心初,是……是杜统领的远房侄子。”
千夜倒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了这身份,就不怕我杀你?”
“杀小人不过是脏了大人的手,没有任何意义。”
千夜点头,道:“那你说说,为何没有人来救火?”
杜心初沉默一下,说:“大人一剑重伤大统领,这个消息想必已经传开,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前来送死。”
千夜笑笑,进了车里,招呼杜心初坐他旁边,继续道:“那你觉得,那些人不希望我当这个城主,究竟是何原因?”
杜心初道:“原因无外有三。一是觉得大人实力不足,想要当听潮城主,怎么都得是神将,方能服众。二则听潮城和其他地方一样,内里从不是铁板一块,以前就派别林立,如今两次大战后,城中死伤惨重,许多位置空出来,自然有人觉得机会来了,有人想占几个要职,有人甚至想谋一谋城主之位。最后,则是天王肯定不希望您坐稳这个位置,多半会暗中使些手段。”
千夜有些意外于他的直接,道:“和我说这么多,好像不太应该吧。”
杜心初叹一口气,道:“卑职别的没有,眼力还是有几分。见过大人一剑之威,卑职就知道就算城中高手尽起,也不过是给大人试剑而已。听潮城早已伤筋动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由大人来坐这城主之位,总好过被狼王并吞。”
千夜淡淡一笑,道:“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他忽然向前方挡风玻璃望了一眼,道:“停车。”
军车依次停下,千夜推开车门,走到前方一个十字街口。
在他面前,横亘着一道长街,两侧商铺林立,行人却是寥寥无几。招牌和门旗在风中飘动着,有几个顾客在商铺中进进出出,可更多的是忙碌的店员。店里没什么客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这道街长而狭窄,两侧楼房却是颇高。街口阳光明媚,长街内却是一片肃杀,有若铅云压城,让人喘不过气来。
千夜只是看了一眼,就拐了个弯,信步转进长街。后方杜心初神色微变,想要拦阻,可是才一伸手,千夜就已经步入长街。杜心初僵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十多米开外千夜的背影,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一踏入长街,缕缕杀气就扑面而来,街道上的光线都暗了几分。穿过楼房的风像是带着刺骨寒意。
没走多远,两侧三楼的窗户突然炸碎,数个黑影凌空扑击而下!与此同时,一楼店铺中的店员也掀开了堂中桌布。布下盖着的不是桌子,而是置于箱中的硬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