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高高的台阶,白川抬脚,踏了上去。
像是知道他来了一般,殿门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殿内正中的主位处0,一个身影逆着光,背对着白川。
听见白川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白川反应极快,当即便跪了下去,行着额头触地的大礼,口称万岁。
早在多年前被自己的父皇送到大燕做质子时,白川就见过这位大燕的皇帝一面。那时自己尚要对皇帝行大礼,更不要说此刻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草民。
感受到皇帝审视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白川绷紧了身子,不知对方有什么意图。
天子一言,效力九鼎,不管皇上想要做什么,左右也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或是反抗的。想到这里,白川反倒放松下来。
白川。皇帝反复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起来吧。
得了皇上的准允,白川从地上爬起来,摆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站好,牢记着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目光紧紧黏在自己的脚尖上。
抬起头来。
白川抬起头,对上的是皇帝意味不明的眼神,令他暗暗心惊。
他见过身居高位多年的人,他们大多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子慵懒,好像唯我独尊久了,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也不甚在意一般。
却从未见过像大燕这位君主一样,比起多年前少了些锋芒,却更加沉蕴,带着更加危险的气息。
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恐怕就像是蝼蚁一样不起眼吧。白川在心中苦笑。可这样的人,却偏偏找上了自己。
这样的长相当真是我见犹怜啊,皇上向前走了两步,离白川更近了些,也难怪阿烟那孩子,不在意你原先的身份,甚至一纸递到了户部,要脱了你的奴籍。
朕后宫里那些个百灵鸟,或美艳或端方,却是缺了一个像你这样,融合了这样多矛盾的气质,却不显突兀的。
白川看向皇帝,试图从皇上的这番话中读出些什么,却只听他继续道,跟了靖南王府,你再有才华,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贱民,若哪天那丫头玩腻了你,你便什么都不是。
若是进了朕的后宫,也有几个兄弟陪你,只要你不犯什么错误,就算是朕厌了你,你也能留在这,有人给你养老送终。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白川,目光里有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白川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白川再度跪了下去,如果皇上是在给草民选择的余地,那么恕草民不愿。
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皇帝倒是没再叫他起来,面上不变喜怒,嗯?朕倒是觉得,你应该不假思索地答应才对。
毕竟待在朕的身边,可比待在那靖南王府,机会更大才是。
什么机会?
白川的大脑急速转动。还未等他理解皇上这一番话的意思,上头猝不及防地丢下一个四四方方的沉重物件,带着怒火砸在了白川的眼眶处,鲜血瞬间便流了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随之一并飘散在跪着的白川身边的,还有几张触目惊心的伏罪书。
那四四方方的东西明显不太精细,却依旧能看出来是一块玉玺样的东西。白川随手抹了一把淌下来的血,将那块明显赶工做出来的玉玺翻了个个,脸色随即大变。
那玉玺上,刻的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白川伸出颤抖的手去摸过地上散落的纸张,才看清上头鲜红色的字,竟是用鲜血写成。看上去才写了不久,甚至还没有变色,散发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看上去是什么间谍,被大燕抓住,严刑拷打之下逼问出的记录。
里面详细地交代了大燕京城内几个用于联络传信的地点,以及一份列出了几个字的名单。除此之外,写在最后的还有他们的目的。
找到遗落在大燕的景国太子,若情境允许,便扶持皇室血脉为傀儡皇帝,复辟皇朝。
怎么,很意外?皇帝不知什么时候踱步走到了白川的身边,此刻他的声音正在白川的头顶正上方发出,亡国的质子,在母国便不受待见,如今更是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你的臣子们却还在忠心耿耿地找你呢。
先头被舍弃的棋子,今日却成为了那些个亡了国的臣子们心里惦记着的最后的血脉,当真可笑。
白川跪在地上,头顶是属于帝王的威压,几乎要让他无法辩驳。
怎么,你该不会要说,这些事情你毫不知情,也不想跟他们做什么复兴景国的春秋大梦,想求朕放了你,放你回到阿烟那孩子身边吧?
他心里清楚,就算是在此刻在此地皇帝杀掉自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决策了。若在那个位置的是自己,只怕此刻也会这样做。
靖南王同朕情同手足,那孩子也算是朕的侄女,朕怎么会任由你这样一个隐患回到她的身边?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话语,白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欣喜。
他何其聪慧,自然没有错过皇帝话语之中的蛛丝马迹。
小姐她不知道这件事。
虽不知道那张户帖上究竟为何会写着那个本该被遗忘的名字,但此刻,白川更愿意将其归之为一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