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扶着饭桌缘,缓缓站起身,轻轻摸上脸颊,也痛得嘴角一抽:「我根本不是读理科跟商科的材料,只是以前不懂事,硬是要跟思悠读同一科。不过你看,」她摊开被水冬阳揉成纸团的会考成绩单,冷静地说:「我就算不怎幺读书,英文也有C,全因妈自小陪我看英文故事书,所以底子不差。我不爱看中文书,也勉强混了个D回来。经济、物理、生物、化学,我全部没心机读,都拿E了。不过,世史却有C,地理、数学也有D。于是我想,若改读文科,可能有一线生机。」
水冬阳听了,倒是冷静下来,皱起眉,困惑地凝视女儿:在他的记忆中,这是清清第一次跟他讨论成绩的事,而且她的分析不无道理。她的眼神没有动摇,逼切地看着父亲,无声恳求他相信她。
清清,水清澄。这是他的女儿,有他的基因,但十六七年来,除了她儿时头几年之外,他跟她讲话的时间,加起来也未必有两小时。这个女儿就像一个陌生的租客,他们除了分享同一个姓氏、住在同一个单位,就别无交集,要他信她,无异于叫他相信一个陌生人。
他不言不语地拉开妻子的手,大步流星地转入房间,给清清的校长——他多年来的老朋友——打了一通电话。
一星期后,学校的中六分班结果公布了:清清被分到A班,除了必修的中英文科,还修读世界历史、地理及数学与统计科;滕思悠升上主修理商科的C班,修读经济、纯数、物理及化学。至此,她改变了原来世界的第一件事:升上中六的她不再跟滕思悠同班,读的也不再是当年跟滕思悠一模一样的科目。
如此一来,他们在学校碰面的机会大大减低,他会有可能不那幺讨厌她吗?这很重要。她不希望他讨厌她,没有谁会想被所爱的人憎恨。
水清澄蠢过一次,这一世,她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而毁掉任何人,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