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只有天空热烈燃烧的太阳,和他少年时看过的是同种模样。
周边的宾客越来越多,陈濯身边坐下一个中年阿姨,婚礼开始时,她瞅了陈濯好几眼,特意碰碰他,问:
“哎,小伙子,你是新娘那边的还是新郎那边的?今年多大啊?结婚了没?”
陈濯犹豫了一下,省略了她第一个问题:
“二十六,没结婚。”
听他没结婚,阿姨立马来了兴致,开始进行查户口般的盘问,从家乡问到学历,又从喜好问到他手臂上那块烧伤。
陈濯有些招架不住阿姨的热情,也是那时,婚礼到了宣誓的环节,可下一秒,台上的屏幕忽然一闪,属于宋愈哲和小柠的恩爱时刻消失,换上的是其他一些东西。
那里面,大多是陈濯整理的时间线和证据,还有宋愈哲跟他在一起时的照片。
台下的宾客从疑惑变为惊讶,再到低声讨论窃窃私语。
台上,小柠一把抢过司仪的话筒:
“宋愈哲不配对我说‘我愿意’这三个字。刚才我们两个人的恋爱记录大家也都看了,很多人都知道,我跟宋愈哲相恋五年,可前几天我才知道,他在跟我在一起的同时,还跟另一个男生保持恋爱关系。宋愈哲,脚踏两条船是吧,时间管理大师是吧?你要不要脸?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有没有想过我!你到底对得起谁?!”
听见“男生”“恋爱关系”这些字眼,台下一片哄乱。
屏幕上还在轮播宋愈哲的出轨证据,陈濯把能辨认出自己身份的部分全部删掉了,可其中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夹带一些。
比如某一张照片,他的一只手出镜了。按理来说,凭一只手是看不出身份的,可好巧不巧,照片里那只手的手腕往上,是一大片烧伤疤痕。
陈濯身边的阿姨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看那张照片,又看看陈濯的手。
而后,她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将陈濯上下打量了一遍,又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椅子挪得离他远了些。
“……”
陈濯注意到了她的反应。
他微微垂下眼。
他原本以为,自己看见宋愈哲被制裁的场景,至少会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可事实也不是这样,他有些累、有些想走了。
陈濯在心里叹了口气。
挺没劲的。
也是那时,台上的宋愈哲不知怎的,在一堆宾客里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陈濯!!”
宋愈哲表情狰狞,冲他的方向怒吼:
“是你搞的鬼!你他妈的……”
所有人的目光跟随这道声音聚焦在了陈濯身上。
陈濯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微微蜷起了手指。
台上,平时总是挂着完美伪装的人在这一刻终于暴露了原本的模样,他儒雅温和的形象不再,他像一头发狂的兽,恨不得扑过来撕咬陈濯的血肉。
只是,在他冲下台之前,他就被新娘的家人按在了地上。
看见往日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被按在地上狼狈不堪,陈濯终于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不想再看这场闹剧了,也不想接受那么多人的注视打量指指点点,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婚礼现场。
今天天气很热,太阳暴晒下,车内的温度像是蒸笼。
陈濯开车驶离了度假庄园,他沿着山道往下走,阳光隔着玻璃落在他身上,原本应该是烫的,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车里只有他一个人,周边只有路过的风声,可不知为何,陈濯耳边的噪音越来越多。
他听见很多人在他耳边讲话,他看见身边阿姨嫌恶的目光、看见宋愈哲痛恨的眼神。
冷汗不知不觉起了满身,他呼吸有些颤,心悸感如海浪一般卷来。
陈濯很熟悉这个症状,精神疾病的发作毫无征兆,他知道自己又该吃药了。
他的手有些微颤抖,他一边看路,一边摸索着车里常备的药盒。
他单手打开了盒盖,试图从中倒出两片。
可也是那时,连接着手机蓝牙的车载音响突然响起来电提示,陈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带着手也一抖。
药盒没拿稳,里面白色的药片瀑布般散落,掉在黑色的座椅和脚垫上,格外刺眼。
陈濯有些气恼,他尽量平复了心情,才按下了接通键。
屏幕里显示电话接通,可对面始终没人出声。
陈濯情绪不大稳定,他很烦躁,也没多少耐心继续等下去。他微微皱起眉,试探似的开口道:
“喂?”
“你好。”
对面的人和他同时开口,对方是个陌生的年轻女生。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语气很是疲倦,字里行间似乎压着情绪。陈濯听出来了,可他状态很差,也没时间细想。
“冒昧打扰,你是陈濯对吗?”
“是,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