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如今重合在殿下那俯身的人影之上。
永嘉帝想到当年的定国侯,气已消了大半。裴家一门忠烈,自己对誉儿撒气,又把妹妹和行远置于何地?
昨夜妹妹还在母后面前,力陈让裴誉查清三年前定西之战的真相。他又是发了好一顿脾气,结果今日……
一内侍在永嘉帝耳边低语数句,他长长叹息,无力地坐下:“不知三法司能查出个什么名堂来。西凉人如今已堵在宫门口,咱们得商量商量,该如何把死讯告知西凉,又该如何迎战了。”
裴誉听得“迎战”二字,内心一惊。时隔数年,再度听到,他心中百味杂陈。
自古战事,粮草先行。户部尚书候在一旁时,已是在心中算了又算。此时对永嘉帝道,数万大军开拔出征,守城攻城,所需粮草无数,一时之间,筹措不及。
兵部尚书论起军队调动,也是一肚子苦水。南方去岁天灾,农民作乱,派了不少将士前去平定。如今地方还未稳定,又得把大军调到北方去,若是只依靠定西城如今驻扎的士兵数量,要应对开战,也是万万不够的。
裴誉果决道:“圣上,臣愿召集当年旧部。定西军上下一心,为了大梁,定愿再次披甲出战。”他望着永嘉帝,眼中如火焰灼烧,“请圣上尽力与西凉斡旋。发兵非一朝一夕之事,西凉也绝不可能一夜之内完成,我们还有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最近几天家里出了点事,状态不大好,所以更新有点不稳定~宝子们见谅
第60章西凉祸
不知是因为西凉人在宫门之外闹事,又或是宫人私下泄露了消息。不过一日,西凉太子暴死之讯,已传遍了整个永安城。
永安百姓从未忘记过三年前定国侯殉国一战,谈论起此事本就心有余悸。他们看不惯这群西凉人大摇大摆来到都城之中,借由和谈以掠夺大梁的土地和粮食,因此得知此讯后,竟是隐隐有种幸灾乐祸之感。
百姓们虽不敢大张旗鼓地议论,但对于西凉太子的死法,却是发挥了探求精神,津津乐道了一番。那火,被人们暗地里称之为“鬼火”。
只要站在街头稍稍探听,便可知此说流传之广。玉泽更是派心腹信徒,到处添油加醋,散播“神宗降世”的谣言。
“既然是鬼火,自非人力所为。定是天机道神宗现世,降下天罚……”
“大梁皇帝无道,对西凉之乱无能为力。因此才劳动神宗大驾,把危害大梁之人,通通剿灭!”
“早先永安地震,焉知不是如今大梁豺狼当道,民贼掌权,才会惹怒了老天。”
若永嘉帝亲自驾临天机道道坛,便能切身感受到,道坛论道之时的狂热和沉迷。
成百上千的道徒,盘膝坐于道坛四周,玉泽站于中心圆台的台阶之上,稚嫩的孩童之音与他口中所传扬的道义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回荡在道坛之中。
那一双双虔诚至极的眼眸注视着他,玉泽的声音愈发亢奋:“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①!若不是上位者的过失,无力抗衡西凉,怎会令神宗降下警示?”
道徒们皆大声和应称是。玉泽便知,宗主此计,已成功了大半。与西凉二皇子合谋许久,终于踏出了最重要的一步。以后,这大梁天下,必定是天机道的!
永嘉帝如今正是焦头烂额,西凉人那边已是瞒不住了,在宫门闹事后,全数人等便被软禁在驿站之中。但消息却不胫而走,不出两日便传遍了永安,因此准备出兵之事便变得迫在眉睫。
永安城内的西凉人为数不少,却不能为了瞒住消息散播而全都下狱。因此,西凉获悉太子暴死,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裴誉命人在永安往定西一路上设下重重关卡,尽可能阻碍西凉人将消息传递至本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调兵及征集粮草之事争取时间。
在忙着准备出战之时,自家后院却失了火。天机道神宗现世,降下天罚之说,已是流传甚广。
这话,也传到了成宣耳中。
成宣这几日得了出入令牌,频繁往返于宫城与大理寺之间。要让西凉人信服,大梁与太子之死无关,她势必要尽早查出真相。
从李珣离开寿宴,来到长年殿后所接触的宫人内侍,均已被禁卫看守着,羁押在长年殿殿后的宫人居所。
她干脆以长年殿作为议事查案之处,并要来长长一卷纸,摊在案几之上。
延景凑过来一看,见上面详细列明,从昨夜李珣离开寿宴,进入长年殿伊始,包括何时及曾见过何人,已清楚列明其上。
此案兹事体大,半个大理寺的同僚来聚在了长年殿,连谢念寒都来了此处。
众人已按照那案几上的记录,连夜分头审问牵涉之人,所得供词,已交到了成宣之手。
她头回牵头查问这样重要的一桩案子,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因此命官差一左一右,展示那长长的记录。
大家只是分头讯问,并不知道别人有何收获。成宣今日,便要将那夜至天明所发生的之事,清楚叙述一遍,让各位同袍集思广益,看看其中有何蛛丝马迹,找出那纵火之人。
随着她的叙述,大理寺众人仿如俯身李珣,亲历了一遍那奇诡怪异的一夜。
“那夜亥时刚过,寿宴结束,你随着宫人,入了长年殿。”她指了指记录初始的部分,“路上只遇到了几位姿色动人的宫女,你醉意不轻,曾出言调戏,但身旁宫人作证,只是言语轻薄几句,并无别的出格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