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永嘉帝终于忍不住,咳了数声,忍笑道:“好了好了。”他朝李珣道,“不知这解释,西凉太子可接受?咱们别把怨气带到明日和谈之上,伤了和气。”
李珣无言以对,愤愤然回到座上落座。
内侍识趣,立即命教坊司奏乐。那轻歌曼舞和丝竹之声,仿佛要将最后一分火药味也消弭于无形。酒菜又紧接着上来,官员们谈笑风生,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心中大石落了地,这才回到裴誉身边。裴誉促狭一笑,看着她夸道:“原来成大人还知道西凉的宫中秘事,我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有去刺探情报的天赋。”
成宣连忙做了个示意他噤声的手势:“当年岷州府近定西,那宫人在宫中情如姊妹的好友出宫后来到岷州府,嫁给了相识的伯父,我也是从她口中听闻的。”
“噢,原来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裴誉浅酌一口,笑意还未退。
“喂!你说谁是瞎猫!”她不服气,小声嚷嚷道。
“我是瞎猫,瞎了眼,才会看上另一只瞎猫。”裴誉也不看她,自顾自说道。
她心口泛酸,再不应他了。
因第二日还要商谈和盟之事,永嘉帝劝过数轮御酒,又欣赏了几支乐舞后,寿宴便结束了。为免影响明日和谈,永嘉帝还是卖了几分面子给那西凉太子,把方才表演《采莲》的几位舞姬,全数赐予了他。
李珣终于稍稍解了一丝怒意,喜不自胜,又不好显露得太明显,他哼了一声,拱拱手,算是致意。
有内侍为李珣引路,往宫城别处去了。见那方向并非出路,成宣略觉惊诧:“西凉太子,今夜下榻大梁宫城中?”
“为示诚意之举罢了。一路来的随从,仍旧住在城中驿站。”裴誉道,“李珣也不笨,住在皇城,比起与平民百姓毗邻而居来得安全多了,起码有人保障他的安全。”
人流慢慢散去。成宣站了一晚上,已是困乏不堪。她想,今日寿宴已过,西凉该是不会有什么异动了吧?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想出宫回客栈去歇息。前头人群忽地惊慌失色起来,裴誉一惊,立刻拉着成宣,挤上前去探听。
一批宫中亲卫涌至,说此地宾客暂且不能离开。裴誉拉住一人,小声问道:“怎么了?”
他与那亲卫应当是旧相识。本来其余官员怎么问也不答的亲卫,匆匆在裴誉耳边说了一句,便收敛神色,维持现场秩序了。
裴誉回到她身边,语气又急又快:“咱们快去贞妃娘娘的含章殿。有刺客!”
成宣顿时感到山雨欲来的不妙之感,她应了声,跟上裴誉便绕行别的路离开了。幸好她跟着裴誉,否则亲卫反应极快,早已把寿宴场地四周围堵起来。
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由于裴誉轻车熟路,又一一打发了上前查问的巡视亲卫,很快便到了含章殿。
裴誉抓住几个守在含章殿门口的侍卫一问,才知贞妃出席过太后寿辰后,回到寝宫之中,却发现殿内一片狼藉,似有贼人进入。贞妃娘娘和身边的婢女,还同时见到了殿外有鬼魅般的身影飞速掠过,想来便是那刺客。
今日又是西凉太子入京之事,此事可大可小,她便立刻让宫人和亲卫示警。
宫人都认得裴誉乃世子,他领着成宣,说是三法司来调查,宫人不敢不从,便把他们放了进来。
殿内,贞妃娘娘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惶然无措地望着地下的狼藉。而几个小内侍,则急急忙忙在点算遗失的物品。
裴誉乃外臣,今日虽是参加寿宴才能入宫,如今也来不及再向陛下请示,只能先行告罪。贞妃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此刻见了他,才如释重负地奔了过来:“誉儿,你来得正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内侍却说:“禀娘娘,小的点算一番,却发现并无贵重之物失窃呀。”
“不对。这贼人进来乱糟糟地翻了一通,难道只是为了好玩么?”他到底意欲何为?既不是偷盗,也不是行凶,而且为何偏偏是挑有些年纪的宫妃?何况,贞妃也不是这宫里最受宠的一位。
成宣听得门外脚步声急促,想来如今宫中禁卫为防刺客行凶,皆被调动至各处,阻截参加宴会之人离开,以及保护贞妃娘娘。
可看来这一地狼藉只为了掩人耳目,难道刺客是想调虎离山?
成宣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她与裴誉立刻醒觉过来,匆匆跑出了含章殿。
裴誉怕自己去晚了,耽搁了护驾之事。他心急如焚,拦下所有前来含章殿查看情形的禁卫们:“禁军,吾乃定国侯世子裴誉,命你们速速前去护驾!”
为首的头目认得他,为难道:“世子,可我们是奉命前来的,若是耽误了……”
裴誉脸色铁青,斩钉截铁道:“禁军听命,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去护驾!若是耽误了护驾之事,我看你们头上有几个脑袋!”
见那头目还要分辨,裴誉凛然之势,便如阵前振臂一呼,便有千军万马甘愿为他肝脑涂地的将领,无论是谁见了,皆要屈服在他的威势之下。
他声如千钧:“后果,我自会承担!”
第57章西凉祸
禁卫队伍如身披鳞甲的黑龙,长长蜿蜒,跟在裴誉身后。
听内侍提及,寿宴结束后,永嘉帝已陪着太后返回昭鸣宫。从含章殿往昭鸣宫去,又是一段不短的脚程。裴誉面上不显,心中却已心急如焚。若今夜这偌大皇城里出了什么差错,他定会后悔自己并未力主出战,让西凉人无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