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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千见延景想往裴誉和成宣的方向走,她侧身一站,挡住延景的脚步,又定定看着他:“延大人,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延景不愿与她对视,语气还是那样的客气疏离:“许姑娘此言差矣,我并没有躲开你。”
“那你看着我,我有话要对你说。”许如千不甘示弱。
她想要的,一定会努力争取,绝不会任由机会白白溜走。她入大理寺一年有余,寺中各色人等她都接触了一遍。谢念寒和裴誉虽然性格大相径庭,但他们有一处相同点,那便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们只要自己给出结果,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而不在意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摆脱罪人之后的污点,她苦学验尸技艺,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真实的凶案现场却不是照搬书籍而来,充满了各种变数。最初的时候,她会误判、会出错,会因为未得到亲属同意却私自剖尸而闹出乱子,引得谢念寒大怒。
从来只有延景,明白她一个女子在大理寺的难处。他总是那样温柔有礼,在他眼中,自己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并无不同。因此,她同样能明白延景在知道成宣突然得到举荐,取而代之成为评事后的挫败和不甘,她不能做什么,也只能和成宣口头相争。
她想起来,有一回,永安城里发生了死者酒醉后溺亡的案子。尸体在井中浸泡数日,早已发胀肿大,捞上来后口鼻均溢出水沫,看着令人作呕。①她亲自来到现场,却发现死者竟是远房亲族的一位婶婶之子。彼此虽非血亲,但小时候她因为家破人亡,四处投奔亲眷的时候,也曾有过数面之缘。
那婶婶早不复年幼她记忆中的风韵,如今因老年丧子,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疯疯癫癫的。见到她后,疯病发作得更是厉害,直骂她是丧门星,克死了全家还不够,如今把她的宝贝儿子也克死了。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也不做声。见她怯懦的样子,对方更是变本加厉,要把泔水往她身上泼。
她当时被骂得愣愣的,竟忘了躲。是延景挡在了前头,挡的时候还怒其不争地问她:“为何不躲?”
那场景至今还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当时傻傻地回答,还想硬扯出一个笑来:“那时候天很冷很冷,是永安最冷的一个冬天。我已经三天没吃的了。她虽然不愿意收留我,但是给了我一个红糖馒头……”
那一口甜丝丝的滋味,至今仍残留在味觉之中。就像延景一点点的好,她也会牢牢铭刻在心中。
延景不愿和她纠缠:“如果许姑娘没有话说,那便容在下告辞了。”说罢便要拂袖离去。
“我想要一个答复。”她开了口,像是恳求他留下。
他顿了顿,头也不回道:“我爹娘已有中意的姑娘家了。”
许如千柔声道:“那你自己呢?延大人,我问的是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的意愿,便是我的意愿。”延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最后几个字散落在风中,但她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她也只得硬扯出一个笑来,好让别人觉得她不是那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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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的家,与永安城内其他小户人家的摆设陈列并无二致。前头一个小小的院落,还晾着几件夏衣,仿佛主人并未离去。走近屋内,收拾得干净整洁,乍一看并无任何异常。
先到的曹越等人对裴誉和成宣禀报道:“四处都看过了,张氏家中没有翻找的痕迹,物品都摆放整齐。现场没有血迹,更没有打斗造成的凌乱之处。”
裴誉来的路上已经反复把那首歌谣默念了数遍,他听完几人汇报,道:“如果凶手确实是为了遵照童谣的内容来杀人,那么他应该是分尸后,把头颅带到四方巷来。”
“为什么是张氏?”成宣问出她心底最大的疑问,“永安城之大,难道真的只因为她住在这附近,因此便随意选择了她?”
虞万鹏拱手道:“两位大人,方才我亦走访了与张氏相熟、住在这附近的几位大娘。据她们所说,最后一回见到张氏,是昨日一早,她说自己要去集市采买,之后再也未曾见到她了。”
成宣苦恼:“集市上人流繁杂,那便不可能再追踪踪迹了。”
宁远补充道:“几位大娘说,张氏平素和蔼可亲,待人和善,并未听过与人结仇。张连氏又不在此处,应当可以排除儿媳妇杀掉婆婆的嫌疑了。莫非是情杀?”
曹越听罢差点笑岔了气:“我说老宁,你这推测忒不靠谱了。这张氏都六十多了……”
宁远听他笑声豪放也不恼:“六十多了又怎的?不过她们也确未提过张氏在外头有相好的。这点还需等张连氏从临县回到永安方可确定。”
裴誉闻言点了点头:“你们这差事办得不错,考虑得也周全。先回大理寺回禀寺正大人,我和成大人还有地方要去。”他们要去的,自然是那头成宣遇到那群唱童谣的小孩儿的地方,听她描述,应是在投宿的客栈附近不远处。
等曹越几人领命离开后,裴誉想起来,客栈在内城另一头,想加快速度,得骑马才行。
成宣连连摇头,她胆子小得很:“我不懂骑马,要不你先去吧。”
裴誉沙场征战之气丝毫未减,行事有种说一不二的果决:“你才是唯一听过童谣的人。你肯定要去,你我共乘一骑便可。我们如今追出去,让曹越留下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