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出宫
永安二十七年腊月,皇帝下旨,命陆渊即刻离开睢园,返回兴隆殿侍奉君主。这日。陆渊被人带到了萧绰面前,萧绰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赢了,朕输了。”
萧绰从桌上抽出来了几封信,“啪”地一声甩到了陆渊面前,他低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因为这些信件都是白祈文写给他的,他一直放在璟华宫书房的匣子里,藏信的地方很是隐蔽,没想到还是被萧绰给翻出来了。
信上写的内容,虽然没有什么暧昧话语,但在萧绰看来,这显然已经是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了。
“你现在还想出宫吗?”萧绰问他。
他睁大眼睛看着萧绰,不明白对方有何目的。
“朕决意放你出宫。”萧绰一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陛下……”他明显感到了不安。
“不过,你得等白祈文完婚后再走。”萧绰说。
他听后大吃一惊:“什么?祈文要成婚了?和谁?”
“你就等着喝他的喜酒吧!”萧绰收起笑容,面色转为阴郁。
陆渊被关到睢园后,萧绰新纳了一位男妃,此人名叫沈筠,是永安二十七年的新科状元郎,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更重要的是他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温和柔顺,深得圣上欢心。
陆渊第一次见到沈筠是在璟华宫中。
那日,他遵从萧绰的旨意,搬回璟华宫居住,小太监把他带去了偏殿,他一愣,小太监笑着解释道:“大人,正殿如今住着沈大人,得委屈您暂住在此了。”
他没有多问,心想这位沈大人想必就是萧绰的新欢了。等他安顿下来后,沈筠前来看他,同他闲谈了一会儿,既没有打听他的私事,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萧绰,这让他对沈筠很有好感。
坦白说,见到沈筠,他既不羡慕,也不妒忌,内心时分平静。他只想离开这高墙深宫,去过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日子。
见到萧绰也是一样。以前他看到萧绰,心中总是满腹柔情,如今再看到那人,他是风平浪静、无波也无澜。原来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会变的,曾经全心全意爱过的人,有一日竟然想要离他而去。他是真得爱过萧绰,如今也是真得不爱了。
萧绰几乎每晚都会来璟华宫临幸沈筠,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讳,每当这个时候,陆渊总是会躲去小花园,心想:我还是回睢园比较好,那里至少能清净一些。
又是一年除夕夜,陆渊用过晚膳后,找来纸、麻绳和竹枝,把自己关在房里扎纸鸢,昨夜,他梦见了一些年少时的事情,醒来后惆怅良久。
他梦见了萧澜,梦里,他们一起在御花园放纸鸢,纸鸢飞到树上去了,他立即飞身上树,把那纸鸢给取了下来,萧澜在树下给他鼓掌喝彩,同时在口中大声喊道:“陆渊哥哥好厉害呀!”
他一边扎纸鸢一边想萧澜,正在他专心致志之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萧绰带着几分醉意出现在了门口。
他停下来看了萧绰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扎起了纸鸢。
萧绰走到桌边,坐到他对面,看着那纸鸢说道:“你想放纸鸢?好啊!明日朕陪你去放。你不必亲手做这个,朕叫人去拿一堆纸鸢过来,你随便挑一个便是了。”
他放下纸鸢,看着萧绰问道:“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绰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一只手,“渊儿,朕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呢?在睢园待了半年,有没有想过朕?”
他抽出手来,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陛下,您醉了,回去歇息吧。”
“是啊!朕的确是醉了!”萧绰笑了笑,“不过渊儿,你真得对朕已经全无情意了吗?你还没有明白么?你是离不开朕的。”
“陛下已经答应会放我走,何必又来同我说这些话呢?”
“你知道,朕心底里是绝不肯放你走的,如果你愿意回心转意,朕还像以前那般待你……”
“我回来了,那沈大人呢?他该怎么办?”
“你说沈筠?他算不得什么,你回来了,朕就不要他了,只宠你一个人,像从前那样。”
“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陛下,如果我父亲现在出现在您的面前,我想您也会这么说的吧?我、陈玉、沈筠,我们都只是他的替身罢了。陛下最爱的,永远都是那个天边人。我以前不懂,陛下为何会对我父亲情根深种,我现在明白了,只因为他是陛下年少时喜欢过的人,所以您以后喜欢的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他的影子,沈筠,也很像您的陆先生吧……”
“渊儿,你和先生不一样,朕的确喜欢过先生,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朕承认朕对先生有执念,朕不该瞒着你,朕错了,好渊儿,你就原谅朕吧!”
“镜花水月,空梦一场。用谎言和欺骗换来的感情是很脆弱的,您当初选择这么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
“渊儿,朕后悔了,咱们不提过去了好吗?你回到朕身边,
', ' ')('朕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陛下,沈大人人很好,您好好待他,莫要再负了他。”
“……”
萧绰离开后,陆渊继续坐在烛光里做纸鸢,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方才从萧绰口中得知,萧绰要把守寡多年的青萝县主指婚于白祈文,皇帝赐婚,无上荣誉,白家怎能推得掉?
他明白萧绰的心思,皇上怀疑他跟祈文,虽愿意放他出宫,却不愿看到他和祈文在一起,因而要在他出宫之前,让祈文去娶别人,就算他重获自由了,俩人仍然无法相爱相守。
他和祈文,终究是错过了。
春节过后,白祈文奉旨与青萝县主择吉日完婚。萧绰本来是打算让陆渊去参加婚礼的,谁知元宵节才过了没两天,陆渊意外地生了一场重病,躺在床上静养了小半个月,等到他身体康复、得以出宫的时候,白祈文已经带着新婚妻子南下荆州去了。
离宫那日,陆渊在兴隆殿外遇到了萧程。皇太子被禁足三个月,如今刚从东宫出来,专门来向萧绰请安。看到陆渊身着一件蓝色的粗布长衫,背着个小包袱,提着个大包袱,就拦住他问道:“你要走?”
他一点头,“嗯。陛下已经允许我出宫了。”
“你要去哪里?”萧程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我不准你走!”萧程伸出手就要来抢他手中的包袱。结果被他侧腰一闪,轻轻巧巧地躲过了。
“你!”萧程抓了个空,踉跄着没能站稳,幸好身后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陆渊在此别过殿下,望殿下珍重。”他躬身向萧程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就走。
“喂!”萧程在背后叫了他几声,
他充耳不闻,头也不回。
他原本是要去向萧绰辞行的,但杜岚说萧绰不愿见他。自除夕夜以来,他们没有再见过对方。他想了想,觉得不见面也好,见了面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杜岚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对萧绰说,他就把那个玉佩交给了对方,委托他将此物还给萧绰,他说:“杜公公,这是九年前皇上送给我的玉佩,现在我要走了,这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劳烦公公帮忙转交给皇上。另外,公公,劳烦您替我带一句话给陛下——望陛下珍重龙体,多服丹药对身体无益,还请陛下三思。”
杜岚笑了笑,说道:“大人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杜公公,谢谢您这么多年以来的照顾,陆渊会永远记得您的,您也要注意身子,愿公公多福多寿,此生无忧。”陆渊向杜岚道谢。
“大人,保重!”杜岚目送陆渊离开,转过去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杜岚走到萧绰身旁,将玉佩呈上,并将陆渊的话告诉了萧绰,并问道:“陛下,是否要派人在暗中保护陆大人?”
萧绰捏着玉佩摇了摇头:“不必了!既然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么强留着他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让他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想要自由,朕还他自由便是。”
杜岚说不敢再多言,只好点头答应一声。
陆渊出了皇城后,先去了睿王府。他有一样东西,想要赠送给萧澜。
门口的侍卫和王府的管家竟还识得他的面,恭敬有礼地将他请进了府中,管家说睿王爷今日一早便去朝中办事去了,现下尚未归家,请他在府里吃顿便饭,稍等片刻。
陆渊本来是想放下东西就走的,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萧澜了,他心里就觉得很难受,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留下来等萧澜。
在离开京城之前,他想见萧澜最后一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