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清撤了抚着丞相后心的手,向着二人分别行礼,答道:
“禀将军、禀丞相,下官此前见了一信使,此人特意前来荆州,知会与交州共享口岸之事。当时下官愚钝,并未参透其中奥妙,随便便打发去了,现下仔细回想起来,方才知晓其中玄虚所在。”
梅和察深拧了眉头。刘世清知晓梅相生性忠良,平生他人随意结交外臣,急解释道:
“老师勿要多心。此人掌着卫将军令牌,下官着实为难,不好驳了见贤将军的面子[1]。不过……幸而见了此人,否则,这夷陵却真是要丢的不明不白了。”
甘信忠听到“夷陵”二字,急问道:“世清此话怎讲?”
“此人为吴国说客,原是想自共享口岸一事,让吴国分上一杯羹。但他言谈之间俱是交州业已把持口岸之词,听得下官颇为生疑。现下回想起来,蜀商渗透,初来荆楚之地,缘何会如此顺利。口岸盘查,即使世子有令,辎重大事谁敢耽搁,缘何出奇一致、关关盘查,又明知九畹溪一带水鬼肆虐,仍执意走此路线。
此次夷陵陷落,皆因辎重滞后、粮草供应不及所致,若不是如此急迫的因由,料想御风将军断不会贸然出兵、又被对方伏击个正着。”
甘信忠抚了抚薄须:“此事我与世清所见不同。
夷陵一役,输在‘势’。此处均为自家人,我非挫我军士气。前几日夷陵布阵图送到,细细分析,夷陵必败无疑。辎重一事,只是将我军引入对方想要开战的时机而已,算不得根本因由。”
刘世清拱手道:“但听将军详述。”
甘信忠胸中有家国山河,信口便述:
“单看此次布阵,益州军夷陵中心、南北开花,三相联合,围困建平、襄阳,以绝夷陵后路。同时南岸伏击,诱我军主力,待渡江溃乱之时,益州北岸主力一举出击,此用兵之人运筹帷幄,三处相倚,遥相呼应。
而反观我军此役,建平、襄阳、夷陵各为其政,一味固守。三处毫无相互支援倚仗之意、又无人统筹规划,自是难以形成益州那般的合攻之势。终而襄阳固守,建平内外夹击溃败,夷陵南北发作溃败,皆因毫无全盘观念所致。
故而此役,益州三股合一,已成大势;我军各自为政,实已神散,此次兵败,着实不冤哪……可惜我一身难以兼顾南北战事,衡阳才定,宜都又乱……”
梅相听了甘信忠这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虚弱地咳了几声,这才开口道:“故而,朝堂之上我多次力保山河先生。可日盛年少气盛,只想着当日驭马之辱,难有容人海量……此番若无谪黜一事,料想我荆州多一提纲挈领之人,也断不会入此田地……现下建平已失,兵将尽折,先生怕是凶多吉少……”
甘信忠应道:“此事我知。先生无恙,只是在益州军营中,受了些许委屈。前日里大雪,益州军丧心病狂,竟留着先生独坐囚车,身处风雪寒天之中,怕是这一冻,要落下寒根。”
梅和察气色仿佛忽然转好:“受些伤寒只是皮肉之苦。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转而问道:“先生既在益州,可有法子送信?”
甘信忠点了点头:“有。梅相您还记得,此前世子曾起过纳贤念头,此后便一直差了中军携领乔仪、乔匡正一直跟着益州建威大将军之事么?”
梅和察缓缓点了点头:“些许记得。此人……还跟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