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甚至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饱足感。
但对你来说,这反而不符合你的利益。
魔化体质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容易出现成瘾性。这里忽略五千字原理介绍,简单地讲,就是每次补魔都必须比上一次的程度更强,才能起到一样的作用。无论采取怎样的方式,都一样是单向的累加。
在这过去的十五年里你花了无与伦比的精力,堪堪通过强行控制魔化体制的单向增幅和采用不同种类魔物的血液采补的方式,将单位次数体液交换的下限控制在你可以应付的程度。你对此引以为傲。
如今,因为一次过度补魔,一切都要重新考虑了。
你不由得感到分外烦躁。不要紧,你想,总有办法解决的,毕竟你已经跟这带来巨大利益的、不大不小的麻烦抗争了二十年之久,还能有什么情况比这更差的呢?
你判断补魔的的确确抬高了阈值,因为你竟然有多余的心情去考虑一些降低效率的事情了。
你的卧室极为狭小,只有一张床的空间,墙上挂着几件备用睡袍,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同外界连通,仅此而已。你从来不在床上做补充睡眠以外的事,每次睡眠不超过三小时,所以并没有花什么多余的精力装饰它。当然,对于你如果在卧室待得更久,是否会对它进行一定优化这样无聊的假设,你是持怀疑态度的。
和实验室其他部分一样,它有着能够抵抗一支亡灵天灾大军三分钟全力法术轰炸的防御水准,这个时间足够你做出下一步的防御反应,或是采取不得已的逃跑措施。
总而言之,你的圣职受试者正安稳地睡在这个堡垒一般严密防护的黑法师基地内部,享受一流的、从头发丝到直肠深处的看护服务。你为自己坚持实践实验伦理高兴了一秒钟,也为这实验如此耗时耗材料感到忧心忡忡,还有几分妒忌他的好运气: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死神面前捡回一条命,并从玛莎沼泽最具影响力和学术威慑力的黑法师这里把自己高额的医疗费用赊账21小时的。
你隐晦地愤愤不平,大部分为自己暂时的收支不平衡,少部分为命运三女神的不公。
这时候你发现自己没有在5分钟内进入睡眠,你推断这同样是过度补魔带来的后遗症。你打开照明开关,决定用这多余的时间检查你的被试人的其余基础身体条件——那些之前被你刻意忽略的、属于人类社会愚蠢审美相关的因素。之前你认为它们对事情的推进一点帮助也没有,如今你想反正多出来一段时间,不妨也做一下记录。
你难得地没有对自己的检查严谨性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反正是多出来的时间,你会做好“需要核实”的备注,所以怎么发散思维都无干紧要了。
你的被试有着栗子色的直短发——哦栗子,一种除了作为饲料一无是处的淀粉供给物,还恰好不适应沼泽的气候环境——和黑褐色的虹膜,脸廓柔和,鼻梁偏高,肤色浅黄。你推断他有着纯粹的人类血统,先祖可能来自海洋那头的岛国。这个结论也可以简单地从他接受过圣职者的训练而证实——卡特联邦一向自诩对各族人民包容爱护,却从来不曾让任何一个混血进入圣职者的训练队伍。
左手和右手的茧分布并不相同,而腿根部的加厚皮肤看起来有了一段时日。你推断这是一个接受过超过十年马上骑兵训练的个体,但不怎么地在近十来年选择了左手盾牌,右手连枷或长锤的步行作战模式。对应的武器大概是在逃遁的过程遗失了,你无法证实到底是哪一种。胸口的圣职者登记牌显示,一直到三年前他都是一个在信奉圣母沙耶尔的中等规模教会的高层圣职者队伍中,直到退役。雅兰?维森特是他的名字。
他再无其他随身物品,除了怀中有一个做工简陋的吊坠,打开后里面贴着一个抱小孩的妇女的照片。考虑到他右手上有过戒痕,你可以从这儿简单推断他的家庭情况:已婚,已育,可能离异。
愚蠢的人类的社会关系,浪费生命,你这样总结。
此时你终于留意到这位名叫雅兰的人类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了。你简单的观察后发觉他在发烧。你当然可以放任不管,凌晨是免疫效果增幅的正常周期,很可能不需要半天他就能好转。
但是你也可以选择放血,程度控制恰当的时候,这种古老的疗法能够出人意料的、稍稍减低过度的免疫反应,原始人撞大运一般的科研成果。而且这还有一个好处,你觉得你不会让这流出的鲜血浪费的。
你意识到半夜魔的体质取代了半魅魔的体质,悄无声息地影响你的决策。近段时日你越来越无法控制魔化的方向,好在半夜魔的特性你一向熟悉。
但反正最终的结论是没有浪费,计划之中,于是你并不抗拒地遵从了内心的渴望,用尖牙破开前圣职者的颈侧动脉。唾液中的有效成分阻止了血凝,也产生了一种安抚的效果。被试的神情渐渐转向恬静,你听到他低声呢喃:“沙耶尔妈妈”。
呵,一个离了职的虔信者,把来自恶魔的欢愉当作了神迹。
多么荒诞。
chapter5补魔奴隶
这一次的补魔并没有花去你多少的时间,你估摸着自己只摄取了大概一百毫升的血浆,在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你吮吸得很慢,甚至可以说很珍惜,细细品味每一口食物的滋味,感受魔力从咽喉扩散,像啜饮一杯美酒。结束后你感觉身体发暖,整个人的懒洋洋的,恨不得扮演一只晒月光的蝙蝠——你本来想说是晒太阳的猫,只是想想夜魔的特殊脾性,那比喻可笑极了。
接下来的三天你全心全意试图攻克未知契约关系的副作用。你从实践和理论两方面入手,一方面在魔兽身上实验能否重现该契约,一方面通过演算推导魔力回路可能的变异方式与后果。在魔兽身上的实验,无论是第几次、哪种魔兽,统统以失败告终,你根本无法用偏离三毫米的契约符文同这些愚蠢的家伙建立任何程度的联系。而理论方面的推演同样毫无助益,你消耗了一米厚的稿纸反复演算,结果却发现以偏离的契约符文为初始条件算出来的回路结构与以正常符文所能得出的几乎一模一样,至少在拓扑理论解释之下。
那这能否说明奴使契约关系顺利建立了?不,这只是必要不充分条件而已。你为不能够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而烦躁不安、闷闷不乐。但有件事很清楚,直接在那个该死的人类身上做实验来测试他们的真实关系势在必行。
有件事必须提及,那就是夜魔在阳光下的视力极差。于是这几天你足不出户,将窗户上的炼金术遮光开关开到最强,以免入射的阳光对你的双眼造成不必要的刺激。第三天的夜晚,你照例检查你的被试的身体情况,发觉他已恢复了神智,在黑暗中试探着与你打招呼,友善地问是否是你救了他。
废话。
你根本不屑于参与到这种愚蠢的、徒劳的、浪费时间的对话中来,检查完你的被试的身体之后,就例行收取了你的利息——一百毫升左右的血浆。又及,你在每天上午和下午两次为他喂食给水,所以不用担心取血时他血糖过高影响你的身体健康。你很小心地控制着来自半夜魔的天性,不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吸血的快慰中,否则那指数上涨的每日吸血量很快就会让你破产。你保持每次都只多吸一毫升的量,勉强维持着你未来的收支平衡。
你的被试对于自己正被吸血,仅仅在一开始表现出了一点点畏惧。随后,一种奉献自我一般的坦然平静就成了他唯一的表情,哪怕他自始至终处于全然黑暗之中。这似乎并不是半夜魔的唾液所能达到的效果,但既然他没有反抗的欲望,也处于难以反抗的状态,你乐得方便。
当你结束吸血的时候,你的被试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我听说有些古老的救护手段就是以放血为基础,这些天多谢您费心照料,待我康复之后必有回报。”
你嗤笑一声就要离开卧室,突然间灵光一现。你的被试如果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异常,又怎么会说出这样违反直觉、毫无逻辑的借口呢?或者说,有什么才能让一个圣母沙耶尔的信奉人忽略这满屋子弥漫的恶魔气氛,一点儿敌意都不表现出来呢?
你恍然大悟:除了契约,还有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就目前的情况看,有极大的可能是你得到了一个保持理性的、言听计从的奴隶。考虑到你计划中的出行,这搞不好能帮上大忙。赞美深渊主君。
但是冷静,除了半夜魔以外你还有三种基础恶魔形态和不下五种拓展恶魔形态未能实验,此时就下结论为时过早。
不管怎么说,前途是光明的,啊不,黑暗的——对于你现在的半夜魔状态来说。
这回你在半夜魔的状态下维持了好些天,你不得不临时激活一批精细的构装生命体来完成你领地上的收获。它们当然不会把活做得多好,但是对你来说这足够应付一段时日。唯一的问题是后来你不得不花很多时间更新它们的零器件来维护,这也是你为何在条件允许时总是坚持亲身工作。
联想到日光生命长期逗留在黑暗中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为了避免日后花额外的时间精力解决类似的麻烦,你在卧室留了一盏功率很低、不会伤害到你双眼的荧光灯。你的补魔奴隶看起来非常惊讶,只是说话的逻辑有一些怪异:“多谢您,啊不,你看起来比我预想的年轻许多,真是麻烦你了!”
正常人不是应该先推理一下身处何处、何时恢复、救助人身份之类的信息么?不过考虑到契约的存在,你觉得这也可以理解。至少看起来他口齿清晰,四肢健全,恢复能力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