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之后,便没怎么再长过了。
然而父母辈好像总是不厌其烦地说儿女们长高了,好像这就是一种希望和期许。
“爸。”季泽恩看着他贴在玻璃上布满茧子的手,“我今年拿了奖学金,老师给我找了抄病例的兼职,家里一切都好。”
“哎。”季父闻言努力挤出笑意来:“爸在这儿也很好,狱友们关系都很好,狱警态度也好。吃得好睡得好,我什么都好。”他说完似是有些踟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儿子,你肯原谅爸爸了吗?”
季泽恩没出声,只静默地垂着眼。季父还想再说些什么,狱警就过来提醒他时间已经到了。季泽恩看着季父顺从地被狱警带走,不置一词。直到完全从视线里消失了,他才把话筒放下,对身边的狱警道了谢。
苍山监狱在远郊,离市区很远,季泽恩原本打算直接从学校过去,但想到季母的药快没了,这才跑了一趟回家送药,不料又赶上暴雨,以及一个蹭住的。索性在家睡了一夜,却没想到遇上了几个月都不回家的季母。
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来了车皮泛着黄的公交车。季泽恩坐在最后排,带上口罩,掩去了被打伤的面颊。
季泽恩掏出手机来看时间,却看到某人给他发了条消息。
是一个音频文件,他戴上耳机听了,发觉是他昨天录给谢知周的那段英文。后者应该是练熟了,自己也录了一段发给了他,底下还跟了个撒花求表扬的表情。
他靠着窗,看着郊外葱茏的景色在黄昏里渐渐暗去,忽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周身伤痕带来的疼痛。
车辆颠簸得厉害,掺着耳机里熟悉的声音,季泽恩无端觉出了几分宁静和安详,莫大的疲倦汹涌而来,席卷了他周身,他只觉自己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柔光里,沉沉地睡去了。
第15章 室友
季泽恩是被司机摇醒的。
他睁开眼,周身一片纯黑,他难得的有些迷惘,四处打量一番,那司机师傅开口:“小伙子,到终点站了。”
“师傅。”季泽恩确认了几遍,终于发现周围的景色十分陌生,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坐过站了。“您还有返程吗?”
“哎哟,这可没了。”司机师傅一脸无奈:“你是不是坐过站了,那没法儿,我这路车跑郊区的,每天收工都早,这会儿从这儿回去的末班车你已经赶不上了。”
季泽恩:“……”
“打车吧。”司机师傅赶他下车。
季泽恩提着包,茫然地站在天色黑透的,疑似是另一个郊区的地方。
他掏出手机来,查了下打车的费用,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个数字,调到了步行导航。
在走了三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搭上了末班地铁。逼近夜晚十一点的时候,堪堪回到了学校。
季泽恩踩着所剩不多的路灯光走回宿舍,膝盖的酸软和周身的疼痛让他觉得心格外沉。母亲疯狂的眼泪和父亲微红的眼眶在他的脑海里纷杂不堪。他的双眼却是干涸的,古井无波。
忽然他的目光一顿,落在路灯下的一个身影上。那人坐在他宿舍楼的门口长凳上,正弯着腰在喂猫,影子被路灯拉的老长。
季泽恩的心蓦地一跳。
他顿住了脚步,那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看过来,一脸惊喜的笑意,咧开嘴显出了两颗小虎牙:“季哥,你回来了?”
谢知周把手里的猫粮尽数放在那猫面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少年与他一般高,灯光下的影子肩并着肩,仿佛同壕的战友。
“你在这儿做什么?”季泽恩喉头发堵,没来由地觉着心尖滚烫,涩的厉害。
“喂猫啊。”谢知周偏头看了看那猫,笑得一脸晴朗。他穿着件连帽的卫衣,与昨晚的打扮大相径庭,显得活力四射。话音刚落,他忽然凑近了季泽恩的脸,笑道:“顺便也是来兴师问罪的,”他退开一步,晃了晃手机:“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你QQ开始显示4G在线,我猜你不在学校。等了好久不但没变成WIFI在线,居然还掉成了2G,我怕你掉进深山老林里被野兽吃了。”谢知周撇撇嘴:“特意来看看你。”
少年的身上散发着浓厚的花露水味道,胳膊上还落着几个蚊子包。
季泽恩往前走了一步,落进了光里。
谢知周抬眼看过去,忽然瞅见了季泽恩脖颈上泛红的牙印。他的眼神无意识地往下滑,落在了季泽恩没遮住抓痕的手上。
思绪不受控制地滑入了那个暧昧的猜想,神色一暗。
“没看见。”季泽恩带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眼,薄薄的眼皮在昏暗的光下显得有些冷淡寡情。
谢知周“哦”了一声,“没看见就算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消息。”他目光点在他脖颈处的牙印:“和姑娘约会去了吧。看不出来,你喜欢这么生猛的女朋友?”
说完没等季泽恩开口,就转身往自己的宿舍楼走,遥遥挥了挥手:“看到你没事儿,哥就先回去睡了。”随后夸张地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那刚刚被喂的小猫在原地楞了一瞬,迈着小碎步追过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直到看见他进了宿舍门,才蹿入了草丛。
季泽恩没说出口的解释咽在了肚里,思绪被手机的响声打断。他接起电话。
“喂?季泽恩吗?”是乔航的声音:“你发在表白墙上的找室友信息有着落了。我给你筛了三间,具体资料发你了,这几间寝室都表示对你相当欢迎,你看看吧。”
季泽恩拉出乔航新发的文件,一目十行地阅读着,目光忽然在301上一顿。
谢知周的名字撞入了他眼底。
“不过我得夹带私货,给兄弟打个广告。”乔航嘿嘿地笑:“谢知周是我老朋友了,人特好,他寝室人也好,都热情地不得了。”
谢知周两个小时前刚确认了邀请季泽恩同住,把文件发他,乔航就忙不迭地整理了资料,又绞尽脑汁地替谢知周的文件美化了几句,便给季泽恩打电话。生怕再晚些,又有季泽恩更心仪的寝室申请。
“乔航。”季泽恩看着谢知周刚进的那栋宿舍楼,目光在一排亮着灯的窗户上移动:“如果有件想做的事,明知是错,还应该做吗?”
乔航平日里和季泽恩不过点头之交,这会儿一下子被问了看起来似乎算是交心的问题,一时间有些纳闷儿,然而还是按着惯常的风格回复他:“这事儿影响健康吗?”
季泽恩有些意外:“不影响。”
“影响别人健康吗?”
“应该也不。”季泽恩被这跳跃的脑回路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就去做呗。”乔航不在意地开口:“对咱学医的,只要是不影响健康的事儿,想做就做呗。”他顿了顿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