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宫正司的女官们。”掌事宫女介绍道。
她看秋枕梦的神情很慈和,面上全是笑:
“想是娘娘要吩咐她们什么,把贤妃娘娘接回宫去。若没有你,娘娘还不知晓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呢,更无从解决了。”
按照宫中礼节,秋枕梦应该客套的。
然而她没有讲好听话敷衍:“民女还能认得出,这绣像出自何人手笔。”
掌事宫女惊愕地望向她。
“第一针稍微左斜,线头也留得长,最后一针收尾又略微粗糙,旁人瞧不出来,民女却一眼就能认出。”
秋枕梦犹豫片刻,终于说出了这个绣娘的身份:
“她如今在宫中做绣娘,名叫燕儿,岭女绣本就学得好,又随民女学习过一段时间。”
掌事宫女立即出门去了,唤来几个小宫女小内侍陪同她。
小孩子给沉闷的宫室增添了几分活力,秋枕梦逗着他们玩耍,不由就想起了汪从悦。
他入宫时的年纪,和这些小孩子差不多,大约也会像他们一样天真可爱,活泼得很吧?
也不尽然。
他手臂上顽固地刻印着多年前的伤痕,与这些小孩子大相径庭。
大齐立/国初始,内宫乱象连民间都有耳闻,编成歌谣,她从岭门来京城良都的路上,曾偶然听过一两句。
况他又那样克制,对自己苛待到近乎残忍的地步。
他在宫中的少年时期,大约是充满了苦楚的吧。
只是寄给她的信里,从不曾画出一星半点。
宫正司女官们陆续从正殿中离去了,掌事宫女也重新回来,陪她说话。
秋枕梦在这里,直坐到宫门快要下钥,身子都挺得麻了,才听到外头有人通传道:“内官监汪太监到——”
掌事宫女这才起身,行动时文雅得比闺秀还闺秀,微笑道:“秋姑娘慢点回。”
·
回家路上,秋枕梦僵直的腰,这才稍微缓了过来。
她看着汪从悦坐得端正笔直的身形,由衷升起几分佩服之意。
“小哥哥,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吗?”秋枕梦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皇后娘娘可贤明了,一点都不可怕。”
“对,”汪从悦应了一句,搂着秋枕梦肩膀,叫她靠在自己身上,“皇贵妃娘娘那儿,为难你没有?”
“还成吧。”
为难倒是没多少。
只不过宫里规矩繁琐得很,甚至连走多大的步子,环佩声响成什么样都有定下的标准,学得她格外难受罢了。
她一把抱住汪从悦。
“小哥哥,送我回家,耽误你办差吗?”
“不耽误,明日我还有一日假。”汪从悦说。
秋枕梦惊奇地望着他:“小哥哥,圣上不是看你不顺眼吗?啥时候对你这么好了……”
汪从悦只笑了笑,没说话。
皇帝顾忌着皇后的身体,对一切需要打扰皇后的事情,都厌恶非常。
他跑去求皇帝命秋枕梦进宫,又触了一次霉头。
最后皇帝到外廷上朝,他守在寝宫跪着,一直等到皇帝处理完政务回宫,又加求告。
他还记得杨自彻的脸色无比难看,召他入内后,先将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好在听他讲起贤妃娘娘的往事后,杨自彻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同意去问皇后娘娘讨令牌。
这中间耽搁了不少时间,才一直耗到午时。
一天的假日,不过是让他养腿的罢了。
他把玩着秋枕梦的发髻,便听少女忽然问道:“贤妃娘娘接出来没有呀?”
“岂有不接之理?还是我和司礼监、宫正司的人,一起将娘娘接回去的。”汪从悦说。
这后面自然又跟着无数的事情。
只要淑妃娘娘还在那个位置上,刚刚回归的贤妃,势必仍然存在万劫不复的风险。
他想起有人向皇帝告状,说秋枕梦是和他串通好了才来宫中的,求皇帝不要相信她。
那时他存了和那人争辩的心,甚至还打算将刑部尚书牵扯进来,捅开人犯“被自尽”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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