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可那是他唯一珍贵的东西。

他半点呻/吟或抽泣都没有过,压在胸口的玉佩沉甸甸的,反而消解了几分疼。

于是他没有说,只道:“我原在宫中侍奉贤妃娘娘,得她提携,方能有今日。”

他早已不算个真正的男人,十年分别,日日夜夜藏着玉佩,也不过是存了那么点痴心妄想罢了。

家乡遥远,与京城相隔不止万里。

留在家乡的秋枕梦总归要长大,总归会知道宦官代表着什么,总归会厌弃了订婚的过往,总归能风风光光地嫁给旁人。

她还有无数未来可以选择,而他没有。

他不过是她年幼时的过客。

可她偏偏就寻来了。

他也从未像那夜般唾弃过自己的为人。

好似一个心口不一的小人。

盼着她好,又盼着她不好。

盼着她能觅得良配,生儿育女,来日子孙绕膝,一生喜乐,又盼着她踏入泥涂,无名无分地守着他,和他这鄙贱之躯一起沉沦。

卑劣到了极点。

于是他不敢面对她。

红豆低声道:“老爷,姑娘等您呢。”声音沉在风里,带着几分瑟瑟。

汪从悦微不可察地颤了下。他望着染做一片柔黄的窗纱,面色未变,声音却不自觉轻了:“她还未睡?”

“老爷,姑娘等您一起呢。”

汪从悦便向着房门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就停了。

他又记起那夜她好听的声音,还有他心中随之升起的那点令人鄙弃的念头。

睡在一起倒并无不可,只是两人并排躺下罢了。

他也曾在贤妃娘娘身边值夜过,一抬头便是宫内雕刻精致的床沿,还有隆起的锦被,散在夜色里的乌黑秀发。

那时他心中什么都邪念都没有,只想着更清醒些看守,以防心怀不轨之人趁夜而入。

可他躺在秋枕梦身边时,却总想着摸一摸她的手,勾着她的指头,甚或和她睡进同一床被子,缠住她的手臂。

又或者拥她入怀,像皇帝和贤妃娘娘一样,唇齿间交缠片刻。

那是对纯净之人的亵渎,他羞愧万分。

而这个纯净之人偏偏是她,便更令他鄙弃自己。

汪从悦正在外头徘徊踟蹰,房门忽然开了。

·

秋枕梦穿着身睡袍出了房门,顿时冻得一个哆嗦。

夜风很寒,这冷天里头,汪从悦居然有兴致呆在庭院里看夜景,还霸着她的丫鬟拎灯笼。

她说这俩人为啥半天都没来!

这脑筋是何等的不正常,她都有点怀疑汪从悦在宫里闷出了毛病。

“小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秋枕梦问他。

汪从悦面上一僵。说“早就来了”总归是不好解释,停了数息,他才道:“刚来。”

他这是有多能吃,可怎么瞧怎么瘦,比小时候都瘦得多,秋枕梦狐疑着望向红豆。

红豆才要说话,汪从悦拿眼角一瞥,她到了嘴边的话立刻换了:“姑娘,婢子刚跟着老爷过来。”

秋枕梦皱了皱秀气的眉。

看来他果然吃得多。

吃这么多还不长肉,想来是身子不大好,怪道汪从悦肤色冷白,连着嘴唇都没多少艳色,估摸着是受了身子的拖累。

秋枕梦盘算着改天给他请个郎中看看,汪从悦便已走过来,隔了睡袍有些长的袖子,牵住她的手,声音温和得很:“快进屋吧,小心冻坏了。”

她目光顺着他望着的地方垂落,停在自己露出的一小截足踝上,已经叫风吹得红了一片。

她心里头一阵暖,由着汪从悦牵她进屋,缩进被子里温着。

汪从悦却在桌边坐下了。

他腰背挺得端正笔直,连椅背都不靠,垂头把玩着茶盏。素白透亮的小杯子,于他指间起落。

秋枕梦问:“你不困吗?怎么还不过来睡?”

汪从悦又僵了僵。

他目光停留在床帐上,牵牛藤蔓青青翠翠,语调平淡:“我尚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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