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秦赵魏,已今非昔比。秦赵皆大国。赵国若助魏,与秦国一战,必然损失不小。而魏国自惠王后,国力日衰,根本无以为报。
“秦魏,世仇。赵国又何必为了区区薄信寡义的魏国自残躯体?相反,若此时攻魏国北部,势必能成,迫其割地,夺回濮丘,一雪国恨,于您也是大功一件,裨益良多。”
秦异讲了许多,从国家利害,到个人升迁,均头头是道。赵竣听完,确实心动。
然而赵竣不想自己太被动,不屑道:“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言笑自若的公子当即低头施礼,“异只是替二公子计谋,妥与不妥,凭二公子决断。”
赵竣心满意得,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异回答:“异是秦人,当然有私心。此举也是为秦国考虑。”
没有人无私心。赵竣一直以为秦异那样诚实地说出为了秦国,是为了表示坦诚,现在想来,那竟是赤裸裸的预告!
赵竣强忍住被戏耍的怒火,“你不怕我杀了你?”
“异就在这里,”秦异笑容可掬,“除了晋城,哪里也去不了。”
晋城,他刻意咬重这两个字。
秦国公子死在赵国,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赵竣切齿问道:“你不怕端阳知道和你离心吗?”秦异和端阳,数年相处,总有情谊,否则怎会示意他进言赐婚。
“离心?异娶六公主,只是希望在赵国能过好一些,”秦异却无所谓,只是替自己可惜,“毕竟异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秦国。”
假的!都是假的!秦异帮他是假,娶端阳也是假。唯一真实的,是此人达到目的后,便不会顾及他人生死。
而他,已经不再有筹码和秦异谈判。
原本以为秦异是伥他是虎,原来一直是秦异在玩弄他。
只要秦异在赵国一日,杀不得,逼不得,他一日不得安心。
“亡命之徒!”赵竣一把摔碎茶杯,拂袖而去。
秦异从茶几上又拿过一个茶杯摆好,倒好一杯,冲着空旷的雅间说了一句:“人已经走了。”
应声,一名白衣男子从屏风后面出来,坐到原先赵竣的位置,“你和他说的,我都听到了。你是真的没办法,还是不想帮?”
秦异眺望窗台,江水东去,逝者如斯,转眼已快四年。
秦异答非所问:“他没有时间了。”
白衣男子更正道:“是赵王没有时间了。”
“有什么区别吗?”秦异乜了那人一眼,“赵竣此人,短智而急进,见小利而忘大益。他若为君,赵国将深受其苦。”
白衣男子讪笑,他才不信秦异会担心赵国的未来,“那可是你二舅子,你就这样评价?”
“我只是和端阳结亲,不是赵国。”
“你分得真清,希望端阳公主也可以和你一样。”白衣男子如是道。
当初,他真的天真地以为秦异接近赵竣只是为了端阳公主。
老虎一旦得到好处,只会想着继续攫取利益。秦异只要让赵竣尝到一次甜头,以后都要任其驱使,简直无异于与虎谋皮。
少年足智,终成凶器。
他如此感叹,问秦异,成为赵竣手里的一把刀,难道是他所愿。
他们是一样的人,秦异更甚,不会喜欢被人利用。
秦异给出的回答异常冷静,“钓鱼,当然要下饵。何况,谁知道谁才是执刀的那个呢。”
如今看来,秦异不仅从猛兽中脱身,还捕获了老虎。今天一席话后,一心不想秦异留在赵国的人又添一员。
所以,端阳和赵竣,到底什么才是秦异真正想做的,什么又是顺便?
秦异,一把凶器,最终剥下了老虎的皮。
“赵竣说得没错,你就是个亡命之徒,”白衣男子好心给他忠告,“不过命只有一条,希望你运气足够好,每次都能赌对。”
秦异回答:“杀人是最不智的解决办法。”他赌的是人心,不是运气。
“哈哈哈,”白衣男子笑出声,反问他,“那你一直在干什么?”
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手握屠刀。
秦异振了振袖子,逐客,“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