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田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赵田?怎么样?”我柔声问道。
哪知,赵田看到我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愤怒。在瞪了我一会儿之后,像是找回了理智,默默地半垂了眼。想掩饰,紧握的拳头却诚实地泄漏了他的心绪。
一个直率地人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的。就算他想努力,也是会留下蛛丝马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他,他虽然对我陌生,但是依旧很尊敬。怎么去了一趟敌营,变化这么大?难道是谁对他说了什么?还是。他被人利用了?
我又细细打量他一遍,在确信自己没看错之后,静静道:“辛苦你了。你好好养伤,我让清肃帮你治疗,一定会痊愈地。”
“多谢姑娘。”赵田低低应了一声,不想多说的样子。
“赵田,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坐在桌边,一手搭在桌上,静静地看着他。
“是白天姑娘用花瓣下毒。毒死不少人。后来在三仙谷又用计埋伏了宗政澄渊。现在军营里一片大乱,我趁乱逃回来地。”
我一下子坐不住了,起身紧走几步,紧紧地逼视着他,道:“你说,我白天的花瓣毒死了不少人?”
“是。虽然不是什么少见的毒,但是救治不及时的,也死了不少。”赵田呆板地说着,看也不看我一眼。
怎么会?我明明用的是。不是毒药啊?
去看清肃。清肃对我摇了摇头。
药是清肃配制的,如果不是药地问题。就是下药地人的问题。是珍珠吗?我摇摇头,应该不是。她如果这么恨雅乐地兵,就不应该恨我派他的丈夫去送死。那么,是谁?
“派人把周立功找来。”我开口道。在陌州城内,知道详细的计划,还得有能力找到大量地毒药,并有权力下到泡花瓣的药汁中。这个人,除了周立功还有谁?
幽韵立刻出去,不一会儿带着周立功走了进来。
“赵田,你醒了?”周立功一进来就看到睁着眼睛的赵田。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让他们有交谈的机会,“花瓣里的毒药,是周大人下的?”
周立功愣住,呆了一会儿才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姑娘。”随后,又正色道:“属下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两军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才是不理解,姑娘为什么用,不用毒药!”
轻轻挑眉,我笑:“周大人真是忧国忧民。不过,究竟是用好,还是用毒药好,往后你就会知道了,我现在不会同你解释。”顿了顿,我又道:“我请周大人来,就是想确定下毒的人是不是你。既然你承认了,也就罢了,你下去吧。”
“就这样?”周立功哑然。
“你以为会怎样?”我好笑地看着他,道:“回去休息吧,赵田刚醒来。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了。等他再好些,我派人去叫你。”
周立功借机下毒,不能不说是我的失误。这下宗政澄渊不知道要怎么恼恨我了。不过,周立功的这种愚忠地性格,于我大有用处。况且,留着他,日后也好对宗政澄渊有交代。
“是。”周立功一听我没有追究责任,赵田也不会死了,眉目一喜,当下对赵田道:“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大人!”赵田看着他,目露焦急,挣扎着要起身,好像想要告诉周立功什么话。
我对幽韵使了个眼色,幽韵连忙走了过去,将赵田压在床上,责怪道:“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不迟。”
“就是!”周立功想不到那么多,也符合着幽韵的话,对我行了礼,出去了。
帐篷里又恢复了寂静,我托腮看着赵田,他瞪着我,眼中的恼怒渐渐冷却,化成冷冷的杀意。
淡淡笑了笑,我对清肃道:“赵兄弟伤势太重,你去取些上好的药材。幽韵,你跟去帮忙。青衣,”我唤着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一直跟在身边的笑青衣,“你去问韩将军要束州的地图。”
三人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
于是,帐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赵田了。
我淡淡看他一眼,见他眼中杀意更盛,于是装作转头取东西,故意将后背冲着他。
先后支走了三个人,小厮又在帐外守着,赵田如果想杀我,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刚想到这儿,突见烛影一晃,伴着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和一声痛楚的呻吟,身后掠过几道凉风。
待烛影稍定,我慢慢转回身去,见赵田半跪在地,身上地伤口又渗出血来。最醒目的是右手腕处有一道新划的伤口。伤口粗糙,又长又深,汩汩地流着血。离右手不远的前方,散落了一枚短小的匕首,正被笑青衣踩在脚下。
笑青衣、幽韵、清肃正排成三角形,将赵田围在圈内。
我皱眉,对清肃道:“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旧伤未愈,又遭重创,这人还能活吗?
“无妨。”清肃淡淡答,眉间还残留着一丝杀意。
我这才放心,清肃说不会死,就不会死。倒是幽韵好奇地问我,道:“你怎么知道是大哥下的手?”
我一直清肃站的位置,道:“很简单。只有清肃的位置是正对着他的手腕。”说完,我低头问赵田,道:“在敌营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非杀我不可?”
一掷千金第一百四十三章当时
“你这恶毒的女人!雅乐的j细!我赵田就是坐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赵田挣扎了几下想起来,却因为伤重依旧跪在原地。
我看着他的样子很奇怪,他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j细?又是从何说来?
“赵田,既然你死也不怕了,那就好好说说,为什么想要杀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饶你不死。”
“呸!”赵田吐了一口血沫子,道:“你本名叫笑不归,是宗政澄渊的女人。来我洛微,不是j细,是什么?”
“是吗?”我垂目而笑,果然,他是被利用了,“说到女人,我刚才见到你的媳妇珍珠了,标志又贤惠,而且还对你情、深、意、重啊!”
“你想要干什么!”赵田听我提起珍珠,顿时显得既吃惊又紧张,大喊道。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谁告诉你,我是宗政澄渊的女人这个说法的。”我笑,慢慢地说:“这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是吗?”
赵田犹豫了一会儿,发狠道:“也罢!反正不干我国的事!但是,我说了,你就不能伤害珍珠!”
“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只要珍珠不再偷袭我,我可以考虑,放她一命。
赵田见我答应,喘息了一阵,一边回忆一边道:“那天,我被宗政澄渊抓住,按你说了做了之后,就被看管起来。到今天下午,看管我的人不知道怎么的不见了。我于是在石头上将绳子磨破,悄悄跑了出来……”
赵田慢慢地说着,虽然是个武夫,叙述事情却很详尽,细细地将当时的情景还原出来,整件事情大约是这样的:
下午。赵田磨断了绳子。从关押他地地方偷跑了出去。上偷袭了一个士兵。换上了衣服。准备偷偷逃出去。
一路上。他看到许多伤病。连他自己都好玄被当成伤兵。后来他偷听到。原来三仙谷地战斗让宗政澄渊吃了一个不大不小地闷亏。这让赵田高兴极了。精神振奋之下。他不禁想。如果能顺便摸点消息回去。不是更好?
于是他小心谨慎。东躲西藏。最后。竟然真地被他摸到了宗政澄渊地主帐。
赵田趴在帐边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人。正想进去查看之时。发现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连忙闪到帐篷后面。他轻轻用匕首在帐蓬上划了一个口子。趴低了身子小心观察着。
由于位置选得好。赵田清楚地看到。进来地两个人里。一个一身黑色战甲。手提一柄长剑。举止高贵大度。颇具帝王风范。只是本应俊逸从容地脸上。此时正铁青着。隐隐可以看出内心正有怒火在翻腾。
后面的人一身华丽的袍子,手上没拿任何武器,悄无声息地跟进来。举止优雅,飘飘洒洒,风姿卓绝。尤其是那一张比女人还要绝美的脸,此时正带着笑,满心欢喜的样子。
这两个人,前面地肯定就是宗政澄渊,后面的就是传说中的殇夙鸾。
赵田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强烈到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按,生怕惊动了帐中的两人。
宗政澄渊一回帐。隐忍的怒火突然释放,“啪”地一声将剑摔在桌上,用手死死地按着,薄唇一动,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笑、不、归!”
笑不归?
赵田顿时觉得奇怪,他在说谁?
“怎么?被自己的女人打败了,很不甘心?”殇夙鸾道,他正选了一个舒服的椅子,斜斜地坐在上面。慢慢抬头。将发上的一枚簪子取下,长长头发顿时散落一身。
重重一哼。宗政澄渊并没有接话。
“花瓣和蜜蜂?”殇夙鸾像是看艺术品一样看着自己地手指,笑道:“也亏她想得出来这么美丽的法子。只可惜,用在了粗鲁人的身上。”
话音刚落,宗政澄渊按在剑上地手突然松了,握了拳头想往桌上砸去。
殇夙鸾又说话了,叹息道:“不归,受伤了呢。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她可就被你亲、手射死了。”
想砸向桌子的拳头顿了一下,没有落下,慢慢地垂了下去。
“我说啊,你也真够矛盾的。既然你有心杀她,后来又何必救她?”殇夙鸾袍袖一抖,从袖中飞出一根细丝,将桌上的一壶酒卷到手里,道:“你要是不插手,让我自己救了她,兴许她一高兴,就会以身相许了呢。”
“你做梦。”一直不言语的宗政澄渊突然开了口,握着拳头的手松开,缓缓抚摸着桌上的夷光剑,半垂了眼,缓缓道:“想和我抢女人?下辈子吧!”
“你的女人?”殇夙鸾斜眼看着他,妖异笑道:“你们俩是订婚了?还是拜堂了?”
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宗政澄渊地表情难得有些幸灾乐祸,“说来,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在连章逼得我跳崖,我还真不能得到她。”
嘲笑地看他一眼,殇夙鸾姿态优美地执起酒壶喝了一口,道:“你的得到代价可真大啊!先是上了她的当,以为洛微的援军已经到了陌州。又被一个小兵耍得团团转,白白浪费了两天。接着又被花瓣和蜜蜂刺得满头包。最后,又被人家埋伏,损失了不下两万人,不得不停止攻击,后退三十里。我说,小宗啊,你的女人,真的对你很有情有义哦!”
这下,在外面偷听的赵田再傻也明白了,原来让他来送死的白姑娘就是笑不归,而且看样子,还和面前的两个男人关系匪浅。
一时间,又惊又怒,紧紧地捏紧了拳头,屏呼吸继续看下去。
这时地宗政澄渊却好像已经气消了的样子,淡淡道:“就算她真的对我有情有义,那也毕竟是对我,没你的份。”
“不一定。”殇夙鸾像抚摸女人一样。细细抚摸着手里的翡翠酒壶,低低一笑,道:“下一场战争,该是你和我联手了。我很期待,到时候她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呢?”
“不管什么惊喜,都没你的份。”宗政澄渊扬眉而笑。声音却是冷冷地。
“别那么见外嘛,我们认识很多年,也算兄弟了是不是?”殇夙鸾笑着将酒壶扔给宗政澄渊,之后突然敛了笑意,道:“何况,不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让她看进眼里?就凭那毫不留情地一箭么?还是,荒山野岭地一夜?你以为,她会在乎?”
殇夙鸾一口气说完。见宗政澄渊依旧没有回音,不禁悠然而笑,狭长的凤眼眯起。道:“宗政澄渊,关于她,你,想好了么?”
“什么意思?”宗政澄渊地身子似乎动了动,好看地眉拧了起来,低声道。
“什么意思?”殇夙鸾冷眼瞧着,忽然眉峰轻挑,道:“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要。给我怎么样?”
双目暴睁,宗政澄渊目光刀子一般地射向殇夙鸾,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柔声道:“你可以试试。”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试。”殇夙鸾垂了眼,轻轻笑了起来,手指慢慢地卷着发稍,也不知道想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三仙谷被她封了,只能绕路直取月亮岭了。”宗政澄渊转头向外,看着遥遥夜空,无奈一叹道:“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总之,”殇夙鸾眼珠低低转了转,往帐外一瞄,笑道:“不会是把洛微献给你的主意。”
“你好像很开心?”
“是啊,她想玩。我自然要陪她好好玩。因为我不像某人。心里总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殇夙鸾笑道,伸个懒腰。将头发一拢,又随意地手散开,起身往帐外走去,“你是想天明出兵吧,我去准备。”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伤在脸上呢。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了,唉。”
说完,走了出去。
然后,赵田看到,宗政澄渊刚才没有砸落的手,这次,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悄悄地起身,赵田正准备逃出去,忽然又听殇夙鸾的声音遥遥传来:“小宗啊,我记得你脖子上被叮了个包吧,要好好上药哦。”
帐中一片沉寂,宗政澄渊沉默半晌,慢慢抬手摸了摸脖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再没什么消息可以查探,赵田挪动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逃了出去……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赵田说完,我沉默了许久,反复思量后,还是觉得,赵田,一定是被他们两人利用了。
想当初,我在密室里都能被宗政澄渊发现,如今只隔了薄薄的帐篷,宗政澄渊怎么会没有发觉?更何况殇夙鸾也在里面。
从这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而且逃亡地过程还这么顺利,除非他们有心放他走,不然,可能么?
不理地上的赵田,我走到桌案前将地图摊开,在地图上找到月亮岭,将周围的地形和我心里想地印证了一下,然后道:“让他昏过去吧。幽韵,你去叫韩驰誉和周立功过来。”
片刻之后,两人走进帐子。
我一指被清肃点昏过去的赵田,道:“赵田刚才说,他临走时探听了消息,说宗政澄渊明日要绕过三仙谷,直接攻打月亮岭。”亮岭?那不是去束城的必经之路吗?”韩驰誉大惊,道。
“没错。”我点头,道:“周立功,现命你带一小队人马,火速前往束城。在那接管十万兵马之后,再火速返回月亮岭。”我从怀中摸出兵符,却不交给周立功,而是交到幽韵手里,道:“你陪周大人走一趟。”
“现在就动身?”周立功惊讶地问。
“现在就动身。”我肯定地看着他,道:“宗政澄渊到月亮岭,估计要用七天。你必须在七天前带兵返回月亮岭,否则就晚了。”
“晚了?”周立功诧异地问,“什么叫晚了?”
“晚了的意思就是,我要在月亮岭胜他第二场,”我盯着周立功,缓缓道:“如果你来迟了,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那,属下立刻就去。”周立功急急道,又对韩驰誉行了礼,转身小跑似的冲了出去。
幽韵看了我一眼,跟着周立功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慢慢地远去了。
第四卷一掷千金第一百四十四章第二场胜利(1)
“姑娘打算怎么做?”
“明日,留一万骑兵,继续守着山谷,然后,我带一千人,轻装上路,争取在敌军到达在前赶到月亮岭。韩将军,你带领余下的人,至少半日,最好提前一日到达离月亮岭一百里的山口。到了之后,不要忙着出来找我们,原地隐蔽起来。”我指着地图道。
“这是为何?”韩驰誉不理解我的话。
沉吟一下,我有意考一考这个韩驰誉,于是道:“韩将军觉得,赵田带回的消息可靠吗?”
韩驰誉明显一愣,想了想,说:“陌州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赵田既然肯为了守城故意被敌军捉住,想必十分忠心。他带回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吧。”
暗自摇摇头,我又道:“韩将军觉得,赵田真的能从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手里逃出来?”
“这……”韩驰誉犹豫一下,道:“两军交战,俘虏逃跑的事情很常见,没什么奇怪的吧。”说完,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惊问:“姑娘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假的?”
叹口气,我点了点地图,道:“是假的,但不是全部。假设,消息是假的,敌军留在三仙谷的话,我们完全能将他们拖个十天半月,随后,束城的兵马就会赶到。你觉得,这样做对他们有利吗?”“没有。”
“那么,假设,这个消息是真的。”我看着韩驰誉,道:“此路不通,绕路而行,这是常理,没必要放出假消息。这么做,就显得多此一举。”
“那姑娘的意思?”
“我猜,他既不会让全部士兵赶往月亮岭,也不会让所有人都留在三仙谷。”我解释道:“他放出这个消息。应该想混淆我们,让我们或者留守,或者退守月亮岭。我猜,敌军真正的目的是留一小部分在三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