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几天的疲惫感选择在这一刻钻起了空子,压得我透不过气。
看了一眼病房里爸爸睡得安稳,连报纸都没有力气念,我就回房休息了。
被人拍醒的时候,我的脑子沉得宛若灌了铅的球,第一反应就是果然酒这个东西不能沾。
“舒锦!你快醒醒!听到没?!”
是秦楚萌,这么着急叫我是不是爸爸出事了。
我努力敲敲脑袋,仍旧没办法清醒,干脆被她拖进了洗手间,几扑冷水拍下来,人总算是醒转过来了。
“快!快!你爸醒了!”
什么?!!
我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跌跌撞撞地就往爸爸病房里冲,一打开门,就看见父亲斜靠在床头,正喝着水。
他转过脸看见我,眼眶立马就红了,两行清泪在我扑到床头的瞬间直落落地流了下来。
爸爸虽然个性软弱,可是除了母亲去世,我还从来没有见他流过眼泪。
“爸,你别激动,醒了就好……”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小锦,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这次重病跟唐雪梅有关系……
“爸,你到底怎么了?唐阿姨逼着我订婚又是为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颊因为生病也凹陷了下去,看起来苍老又无力。
这也是我长大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他面对面坐着,不得不承认,即便过去再有隔阂,父女之间天然的血脉连接还是没有办法仅凭某些现实就切割开来的。
“是我糊涂,还以为退一步就能让她醒悟,没想到就要把整间公司都搭进去了。”
我心惊地狂跳,面上却努力装作波澜不惊得问,“这话什么意思?”
“你唐阿姨,哦不,是唐雪梅,她已经计划着要卖公司了,而且还是卖给,卖给……唉!”
他悔恨莫及地重重叹了口气,“是我瞎了眼,竟然一直没看出来身边睡着的是这么一只白眼狼。”
我看着他懊悔的样子,猜他大概是知道了陈国锋的存在之后,原本还对唐雪梅报有最后一丝希望,没想到唐雪梅以为他还被瞒在鼓里,直接提出要把公司转让给陈国锋。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触及了我这个软弱爸爸最后的底线。
唐雪梅的手段他不知道我却很清楚,当初在医院里,她留住爸爸这条命却不全力医治,为的就是要一个傀儡法人。
而至于那荒唐的订婚,大概也是为了转移我手头上的这点股份吧……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坍塌事故。
“爸,你放心吧,公司的事我心里有数,这是妈妈留下的东西,我不会让别人抢走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早就谋划好了……”爸爸越说越丧气,突然抬起头,亮晶晶的盯着我,“小锦,要不咱们去求井行帮帮忙吧,只要他肯出手,一定没问题。”
没想到,我这个爸爸比我还天真,井行和我之间别人不清楚,他应该再清楚不过。
过往的那些事,我都已经懒得再去翻旧帐了,他却还挂念着找井行帮忙。
“爸,你忘了,我和井行早就离婚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挣扎着坐直了身体,握住我的手,视线努力坚定。
“过去的事都是爸爸的错,我去找井行解释,只要说清楚了,你们一定还能回到过去。”
“然后呢?开口让井行买下这间破烂不堪的公司再送还给我们?”我回看着他。
他舔了舔干得起了皮的嘴唇,“是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黎家,现在这一切,都是报应……”
我极缓慢的捏紧了拳头,默不作声的迎接这世间最残忍的告白。
“净心谷的竞标资料是我换的,我还找人拍了些照片让井行误会,原本只是想能抢下这个项目,没想到会害得你们离婚,更没想到害得小白走投无路……我该死!该死啊!”
他说得声泪俱下,我却只觉得失望透顶。
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他最挂记的还是舒依依,一心想护着的也还是舒依依……
同样为人子女,到了这一步,连自己都不能不承认,是我自己愚蠢又可悲。
“爸,那些照片,我见过。”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能硬到这种地步,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戳穿,不带丝毫的感情。
他停止了悲伤,愣愣的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小时候,舒依依最讨厌被别人说长得像我,每次听到了都会哭着闹着要你哄半天,没想到她会有故意假扮我的一天,看来,利益果然是个好东西,能让天之骄女都弯腰低头。”
“小锦,你别这么说,依依她……”他想解释什么,终究还是停住了,“都是我不好!我该死!等这次把公司救下来之后,我一定跟你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