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回上海一年多,他认得的人,我都认得,他和那重犯素不相识,怎可能去窝藏他!杨处长!我求求你,放过他吧!”
“陆鸿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们诬陷他?!窝不窝藏,认不认识,岂能凭你一面之词!这是那重犯亲口承认的!还能如何抵赖!你说他们素不相识,又有什么证据呢!”
“倘若我说他们就是素不相识,杨处长会不会相信啊?”
“呃!呃……”杨戈旗大惊失色,瞪圆了眼睛看着门外:“张…张太太。”
宋枯荣昂首阔步,高跟鞋一步一响,身披墨红色貂绒大衣,两边手臂随步前后摇摆,脸上眯着淡淡的笑,朝大楼门院走过来,身后跟着三两个保镖。
“张太太!”杨戈旗小跑着迎上去:“张太太…怎么…突然来松子营了……”他半推半就,不太敢明了自己的立场,只能先装糊涂。
她没搭理他,而是先对着跪在地下的陆鸿华说:“你们还不把陆老爷扶起来?算什么样子!”
陆鸿华见到她来了,一下子又有了些安慰,好似一片雾蒙蒙的黑夜里拨出道光来。他乖乖在下人们的搀扶下稳稳站起身。
接着,她又说:
“听说杨处长在找证据,如今我来了,证据有了。可以放人了么?”
杨戈旗脑袋发懵,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等无稽之谈,张太太怎好意思说出口的?她算什么证据?以为松子营也是靠张家吃饭的?
“啊……”他却半分不敢得罪:“杨某听不明白太太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陆庆归和那重犯素不相识么?如今有了,我来告诉你,我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素不相识。”
“啊?这?这……”杨戈旗十分为难,这算个什么差事?当初可没人告诉他,半路会杀出个张太太啊。
“太太,您的意思是?”
她扬了扬眉:“陆庆归从回上海之初,除了生活起居之外,其余他去哪,见什么人,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连陆老爷都并不完全清楚。至于那重犯,不如杨处长将那重犯带到我跟前,我必将他所说的窝藏一事所有细节一一追问个清楚,如若有答不上来的地方,那便是他有意诬陷。”
杨戈旗听得目瞪口呆:
“张太太…您这,可让我太难办了,就算是要翻案,也不能仅凭您一面之词呐!”
“可是您断案凭得不就是那重犯的一面之词么?你可曾问他,陆庆归窝藏他的动机是什么?如果要窝藏,为何不选择放在陆家,或是花钱租一个房子,而要选择人多眼杂的赌场呢?……”
“张太太!这!这……”
杨戈旗急地无话可说。正当此时,外面又来了一个人:
“怎会是一面之词呢?我也能证明,陆庆归这小子,和那什么重犯素不相识。”
杨戈旗此时心里奔涌而来一万个为什么。张先生???他为何也来作证??跟他有一样疑问的还有陆鸿华。
张傅初背着手,走到张太太身边,几个保镖退让一旁。
他一来,松子营上上下下都悄悄跑出来围观,然而个个都闭紧牙关,不敢出声。
“杨处长啊。”他喊道。
杨戈旗立即走到他身前,点头哈腰:“张先生。”
“你们确实是搞错了。”
张傅初跟他们都不一样,陆鸿华是求情,张太太是作证,而他是来纠正。
“啊?什么……”杨戈旗已经没有了询问的欲望,张先生都大驾光临了,这陆庆归还能死得成么?
“呃……张先生,杨某糊涂。”
张傅初笑笑:“你确实糊涂啦!他这小子啊,一贯贪生怕死,更别说铤而走险去窝藏犯人了。你说的那重犯啊,我打听过了,是有精神疾症,是吧?”
杨戈旗想了想,吞吞吐吐:
“啊?呃…噢,是有这么一回事,常年受刑落下的,不过已经好了一些。”
“好了一些,也终归是个精神病人。再加上越狱成功,狂喜,更不清醒了。被抓后,万一是想着能多一个人陪他,便一口咬定是陆庆归窝藏他呢?你说说,疯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杨戈旗哼哼笑,不说话。
“再者,方才我家太太也已经说了,她能证明陆庆归跟什么你们这的重犯并不认识,我也能证明。两个人都能证明,总不算一面之词了吧?”
整个松子营陷入了沉默,杨戈旗左右思虑,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张傅初又压着嗓子质问了一句:
“难道杨处长宁可听信一个疯子说的话,也不愿听信我们夫妇二人说的话么?”
☆、一念生死
杨戈旗满头虚汗,他完全迷糊了,不知道到底是该放还是不该放。
他两眼疑惑地盯着张先生,盯着盯着,似乎又忽然间会了意。
这句话,表面看上去是在刁难他,实则却给了他一个向下的台阶。张先生已故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他该做的,就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走。
他回过头看了看陆鸿华,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愁苦样来,接着对张先生说:
“张先生的话定是不会错……”
周围人面面相觑,却大气儿不敢出一声,他们都知道,连张先生都亲自来做了证人,这陆庆归是不放也得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