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就听见纪一笹走出来的脚步声。
叶佳禾甚至知道，纪一笹在床边站了一阵，就只是在看着自己。
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着，一动不动的。
一直到纪一笹转身走出去，叶佳禾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的。
甚至，那种胡思乱想又跟着蔓延开。
她觉得，要是纪一笹知道了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或许就和全世界的人一样，会用极为唾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毕竟，没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妻子是一个杀人犯。
叶佳禾将心比心，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杀人犯。
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一点点的蔓延。
这么多年构建的堡垒似乎在顷刻之间就跟着坍塌了下来，怎么都没办法抚平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叶佳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昏昏沉沉的，压着叶佳禾，就算入眠了，都在被梦魇纠缠着。
……
凌晨2点。
纪一笹才回到主卧室。
一进门，纪一笹就看见叶佳禾紧紧的抓着被子，那模样就好似饱受了梦魇的折磨，他一拧眉，快速的朝着叶佳禾的方向走去。
甚至，纪一笹还没来得及叫叶佳禾。
就已经被叶佳禾抓住了手，就好似浮木一样，但是叶佳禾的眼睛却始终没睁开，仍然还在拼命的摇头。
那声音，像是呓语，又好似在逃避什么：“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不是我，不是我……呜呜呜呜——”
最后，是低低的抽泣声。
纪一笹的眼神里微微闪过一丝的阴沉。
似乎，叶佳禾什么都知道，只是选择了隐瞒，那被叶佳禾捏着的手，越发的用力，出现了明显的红痕。
而纪一笹的声音很久才淡淡的传来：“我在这里，你做噩梦了。”
叶佳禾在纪一笹的话里，一骨碌的挣扎坐了起来，就这么看着纪一笹：“纪一笹，我——”
而在这个寒冬里，叶佳禾竟然全身湿透了。
就连发丝之间，也都已经被汗水浸成了一缕一缕的。
呼吸都开始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
“做噩梦了？”纪一笹的声音仍然很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我听见你喊着，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他在重复叶佳禾说的话。
叶佳禾的脸色更白了，拼命的摇头，好几次想脱口而出，但是最终却被自己压抑了下来：“是啊，做噩梦了。”
“什么梦？”纪一笹搂着贴过来的叶佳禾，很淡定的问着，“说出去就会好了。”
“不记得了。”叶佳禾摇头，“就记得鲜血淋漓的。”
“嗯。”纪一笹没多问，“我去拿衣服给你换，换好衣服睡觉，别胡思乱想的，孕妇就是容易做这些不好的梦，我回头找人给你开点药。”
“不用了。”叶佳禾拒绝了。
纪一笹看了一眼叶佳禾，很淡，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
而后，他转身拿了干净的睡衣，心无旁骛的给叶佳禾换上，就催促着叶佳禾去睡觉。
甚至，叶佳禾想再看几眼纪一笹，可是室内的灯光已经重新暗了下来，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能在黑夜里，逐渐的熟悉这样的亮度。
莫名的那是一种心虚，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梦语里说了什么，为什么纪一笹感觉好似一下子冷淡了下来。
那种感觉，反而让叶佳禾觉得胆战心惊的。
想开口，但是却又在纪一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就好似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而搂着自己的纪一笹，也已经渐渐的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仿佛已经睡着了，叶佳禾在黑夜之中，也熟悉了这样的光线，清楚的看到了纪一笹。
所以，真的是她想多了是不是？
叶佳禾翻了翻身，也没能把纪一笹吵醒。
她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却有可以清晰的听见纪一笹的心跳声，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叶佳禾真的平静下来。
很久，叶佳禾才沉沉的再一次睡了过去。
而纪一笹在叶佳禾入眠后，忽然睁开眼睛，那眼神里的锐利，显而易见。
此刻，凌晨3点40分。
纪一笹松开了叶佳禾，重新站起身，走回到客厅，就这么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口口的抽着烟，那烟头星星点点的，藏起了深意，却有带了几分的阴沉。
一直到天空微微泛凉的时候，纪一笹才停止了抽烟的举动。
在叶佳禾的一言一行里，纪一笹很清楚，叶佳禾确确实实说了谎。
她说自己杀了人。
是和杜薇琳的事情有关系吗？
那个在视频里被拼凑出来的背影，就算很模糊，但是纪一笹却可以很直觉的认为那是叶佳禾。
那是因为叶佳禾来到纪家的第一眼，就已经让纪一笹记忆深刻。
有些记忆，一眼就可以植入骨髓。
怎么都无法忘记。
呵呵——
纪一笹低头，笑的自嘲，要真的是叶佳禾，他能怎么做？选择质问吗？还是就这样平静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断叠加的事情，让纪一笹的脑袋也跟着渐渐的疼痛了起来。
那种暴躁的感觉，越发的出现。
纪一笹又开始低头抽烟，似乎用这样的动作在平复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但是纪一笹却始终没再碰触过韩启尧给的药。
韩启尧给自己药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说过，只能是在他正常头疼的情况下服用，可以抑制24小时这样暴躁的情绪。
但是他在服药的时候，若持续性的有不断出现的事情，那么不代表疼痛不会出现。
言下之意，他还是要选择心平气和。
沉了沉，凌晨六点。
纪一笹给沈沣打了电话，沈沣接到纪一笹电话的时候，惊讶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纪一笹没说话，就只是这么拿着电话站着。
到嘴边的话，忽然就这样被吞了下去，完全不知道应该再做什么反应。
“阿笹，出了什么事？”沈沣问的直接。
和纪一笹这么多年的兄弟，沈沣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纪一笹此刻的情绪阴沉，那是一种压抑，但是却有无法爆发的情绪。
许久，纪一笹才冷静的开口：“没什么。”
“因为你头疼的事？”沈沣问，“没找到任何线索吗？”
“算是吧。”纪一笹第一次对沈沣有些含糊不清的答案。
沈沣也可以感觉的出纪一笹语气里的不平静，沉了沉，也跟着安静了下来：“阿笹，什么时候你也是这么胡思乱想的人了，被你老婆影响了吗？”
“可能。”纪一笹也跟着低低的笑出声。
“少和我装了。”纪一笹说的直接，“你能这样，除去叶佳禾，我想不出什么原因了。”
纪一笹没否认。
确确实实是因为叶佳禾的原因。
而沈沣倒是淡定的说着：“当年的薇琳，也没值得让你放弃这么多，叶佳禾却让你做出了很多不一样的选择，所以，我不得不对叶佳禾刮目相看了。”
这也是实话。
沈沣在叶佳禾没出现之前，都认为杜薇琳才是纪一笹心里的唯一，结果，在叶佳禾出现后，这样的想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码，纪一笹没有为了杜薇琳坚持到最后。
而为了叶佳禾，就算是在事情完全不明朗的情况下，纪一笹却仍然坚守在叶佳禾的边上，完全没离开的想法。
沈沣低头，在想着当年的事情。
也或许，在纪一笹和纪昌明为了杜薇琳的事争执后没多久，杜薇琳就出事的原因，所以纪一笹才久而久之的蛰伏在纪家吗？
沉了沉，沈沣忍不住问：“如果薇琳当年没事的话，你会和你父亲坚持到底吗？”
纪一笹的薄唇动了动，意外的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沈沣的问题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羽翼不曾丰满，但是对纪家的野心却一直存在，只想证明自己可以做的最好，站的最高。
所以真的杜薇琳还在，那他们现在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而叶佳禾出现的时候，纪一笹早就已经羽翼丰满，有了和纪昌明抗衡的能力。
忽然一时之间，纪一笹自己都跟着恍惚了起来，有些分不清了。
“阿笹？”沈沣奇怪的叫了声。
纪一笹的交谈却戛然而止：“没什么，你去陪着美君吧，我去看看我老婆醒了没？”
沈沣怎么会听不出纪一笹话里的拒绝。
他并不是多话的人，也不会窥视纪一笹的内心，沈沣沉了沉，应了声，就直接挂了电话。
纪一笹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就这么撑着扶手很久，一动不动。
一直到叶佳禾从房间走出来，纪一笹才回过神，转身看着叶佳禾，已经把之前的情绪藏的很好。
“怎么这么早起来了？”纪一笹问叶佳禾。
叶佳禾拧眉，看着周围的烟头，还有纪一笹身上的烟味：“纪一笹，你是一晚上没睡吗？在这里一直抽烟？”
纪一笹看了一眼，没否认。
“有心思吗？还是公司遇见了什么事情？”叶佳禾走到纪一笹的边上，主动牵起纪一笹的手。
纪一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小姑娘，倒是主动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叶佳禾：“我哪里有。”
那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你身上烟味好重的。”
俏生生的小脸里，尽是对纪一笹不满的模样，但是叶佳禾却很清楚，自己在服软，不想再把之前那样僵硬的气氛带到自己和纪一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