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稽首道:“去时去,来时来。阁下有心了。”
凤萧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已经让是非上来了。
二人站在这高台上,凤萧已经不会再问唐时了,他道:“我音阁只出一局,也只会音乐,便以乐证道。听闻大师颇通音律,琴心乃君子之心,是非大师乃是高山仰止,若能交流一二,也是凤某幸事了。”
说不失望,假的。
只是到底唐时这人给人的感觉极其复杂, 凤萧跟唐时是无冤无仇,没必要在他死了之后还要对是非落井下石,所以凤萧不提。
凤萧这人一身温文之气,也很是让人喜欢。
音阁之中多女修,很多女修就喜欢他这样,所以凤萧在阁中的人气可是居高不下的。
他正要请是非落座,不想是非轻轻一笑,只一勾唇,露出几分浅淡的弧度来,目中神光微敛,“音阁只出一人?”
凤萧一怔,“大师孤身前来,我音阁自然不能以多欺少,徒让人耻笑。”
下面的人之中,却有反应快的。比如还在观战状态的崔一航——
原本崔一航准备走了的,只是要回去之前,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出,想要来看看。他总觉得是非之后在战场上一点一点地、将唐时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寻找出来的这一种行为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唐时的法宝和诗碑令,都是别人看在眼底的厉害,可是因为是非当时在找,竟然没人敢上去拿,整个战场上除了收拾尸体的人,就只有是非一个,那场景看着格外地……凄怆吧?
太荒凉的战场,打过了一场,跟屠过城又过去了千百年一样。
现在忽然之间听到是非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大多数人是没反应过来的,只有崔一航,一瞬间便想到了,是非不是一个人来的!
果然,他下一句便是:“贫僧有一位朋友,一同参加此次比试,若是音阁只有一人——”
“那便是我们以多欺少了。”
后面一个声音很自然地直接接了是非的话,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意,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凤萧转身,便看到唐时站在自己的身后,那高台的边缘。
众人不知道唐时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反正看到他的时候就是他说话的时候,这一刻,整个音阁之前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已经完全不是……
不,简直是做梦一样的感觉了。
崔一航完全愣住了,当初逆阁阁主也来看过的,便是章血尘在探查过战场情况的时候,也摇头,表示唐时是已经没了的,可是现在,这个人是谁?
眉眼脸廓,无一处与唐时不同,除了一身画裳换做了青袍,这人不是唐时又是谁?尤其是那眼睛。唐时的眼睛很独特,大多时候只是用一双无情眼看世界,可是偏偏能从中得出一些特殊的感觉来。这一双眼不像是是非的眼,会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唐时的眼底是温和藏着冷冽,冷而已。
他朝着凤萧露出一个笑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莫非是我最近又长帅了,以至于大家都看着我准备拜倒在我脚下了吗?”
众人:……谁把这死贱人叉出去!
操,这个时候根本就不用怀疑了,原汁原味儿的唐时小贱人!
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无法仿造!这个唐时,无法假冒啊!
三观陡然之间被刷新的感觉真是一点也不好,你麻痹的——你这哪里还叫做金手指,这叫做金大腿好么?!好!么!!!
原本所有人都已经酝酿好了一种堪称是悲伤的情绪,来缅怀一个天才的逝去,甚至已经从是非那样平静的表情之中脑补出了唐时的悲惨结局,一切情绪已经到位,只待这个消息被是非亲口证实,大家便可以尽情地感叹,一个天才就这样从大荒的历史上消逝,他的名字叫做唐时……
——去你麻痹。
裤子都脱了你让我们看这个?情绪都到位了你他妈复活了?!复活了?!!
卧槽,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玩弄感情的事情?!
你麻痹前两天还是粉身碎骨你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犯贱?!!
叉出去,把这个傻逼贱人给叉出去!这日子还能不能好了?!
叉!出!去!
众人的怒意,只在看到唐时之后的几息时间之内便已经爆发了,汹涌极了——
唐时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尼玛……要不要这么夸张?老子虽然知道自己不萌,可是卖卖蠢也不是什么罪过吧?
将目光递向是非,是非只微微抿着嘴唇一笑,温和而含蓄。
唐时伸手一刮自己鼻梁,咳嗽了一声:“凤萧道友?”
凤萧终于回过了神来,看着下面骂爹骂娘的都有,一时之间也是头疼无比。他下意识地往背后音阁楼阁上一看,檐角上挂着的风铃已经晃动了起来,音阁阁主朝他比了一个手指,便已经微微一笑,似乎早就察觉了唐时的存在一般。
看懂了那个手势,凤萧只道:“既然如此,音阁再加一人。禾丰师妹——”
下面一名女子愣了一下,“诶?”
凤萧看向她,只一笑:“师妹上来吧。”
“我?”那女子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还有些愣,指着自己的鼻子,“师兄,我……我……”
她前几天才弹断了新琴的琴弦啊,现在叫她上?逗她吧这是?!
这情况显然也完全出乎了唐时的意料,没想到音阁这边似乎也有一些为难之处。
他从后面走到了是非的身边,只挨近了,悄无声息地偏了一下头,嘴唇微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笑。”
是非唇边笑弧扩大几分,却是道:“当笑则笑。”